第9章

　　话音刚落，贺承泽便双目失神，呼吸急促。

　　他没稳住身形，又跪倒在地。

　　此刻，贺承泽面色苍白如纸，合体的西装歪歪斜斜，满是凌乱的褶皱，不复片刻前的矜贵非凡。

　　他朝宾客怒吼。

　　“顾璃！阿璃是顾璃！我的妻子！”

　　“她揽着我的手，一起进来的，她是你们人人艳羡的顾璃！”

　　他指着满厅的玫瑰，声嘶力竭。

　　“A城玫瑰，为她而开！”

　　“七生七世，你们怎么能忘了她！”

　　贺承泽声声泣血，不知是在控诉谁。

　　我俯视着他蜷缩的身体，思绪万千。

　　是啊，A城人人艳羡的顾璃，怎么变成笑话一场。

　　七生七世，我无时无刻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到头来却只是黄粱一梦。

　　我记得你向我求婚时真挚的面孔，记得你放弃一切只为带我离开的坚定。

　　记得每一世轮回前，你握紧我的手，许诺：

　　“阿璃，我们下一世再见。”

　　“我会带你离开，相信我。”

　　我都记得。

　　贺承泽，是你忘了。

　　倏而，贺承泽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镇定下来。

　　他信誓旦旦：

　　“阿璃一定是去给我拿礼物了。”

　　“她刚才说过的，等我回来，就能看到。”

　　贺承泽环视四周，却依旧对上一双双迷茫的眼睛。

　　他攥紧双手，下了决定。

　　我看到贺承泽闭上双眼，周身突然溢出一圈白色的光芒。

　　我诧异地望着所有人变得虚虚实实的躯体，发现这个世界居然隐隐有崩塌的迹象。

　　贺承泽，竟然为了搜寻我的痕迹，献祭灵魂……

　　恰在这时，我感到一阵温柔的风拂过，面前的画面又变得清晰起来，世界重新稳固。

　　贺承泽骤然吐出一口鲜血，上身晃动，用手臂勉强撑住了自己。

　　“贺承泽。”

　　曾经遥远的声音，如今近在咫尺。

　　世界暂停，一切定格，唯有贺承泽断断续续地咳着血。

　　他猛然抬起头，重新燃起了信心。

　　“主神！您是主神！”

　　“请问顾璃——”

　　“贺承泽，”主神平静地打断他，“顾璃已经以自身为代价，销毁了你们的七世契约。”

　　“世上再无顾璃。”

　　贺承泽难以置信。

　　他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一股股鲜血不断溢出。

　　我看到他身上又环绕起莹白的光芒，鲜血止住了。

　　贺承泽面色惨白，仰头望天，神经质地自顾自说着。

　　“顾璃，是我的妻子。”

　　“她最喜欢红玫瑰，最喜欢游乐园。”

　　“十六岁时，她青涩纯真，举着一把伞，为满身狼狈的我挡去风雨。她不知道，这是我早有预谋的初遇。那时她对我的好感度是0%。”

　　“十八岁时，我为了给她买一份热腾腾的板栗，冒雪跑遍整座城市，最后还挨了家法。那时她的好感度是50%。”

　　“二十岁时，她生了一场大病。我以身试药，换得她一份倾心。那时她的好感度是80%。”

　　“二十二岁时，我向她求婚。她手捧玫瑰，一笑倾城。好感度终于达到100%。”

　　贺承泽猛然停住，深呼吸一口，泪水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也同样深深地爱着她。”

　　寂静的世界内，只余他哽咽的自白。

　　“所以她不会离开我的。”

　　“她答应了，要和我一起走的。”

　　说完这句话，贺承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躺倒在地。

　　他感到头晕目眩，茫然得像个孩子，大哭起来。

　　我看着他回忆我们的过去，看着他号啕哭泣，心中只剩叹息。

　　这是第一次，贺承泽哭得毫无顾忌。

　　从来游刃有余的任务者，竟也为我失了分寸。

　　或许，他曾经真的爱过我吧。

　　可惜，那只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