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你能否答我一问？”

　　“你说。”

　　“对男子而言，情与欲可否分开？”

　　他斩钉截铁地摇头：“旁人我不知，但我绝无可能。”

　　“好。”

　　“婉萱，你还未说，你收拾这些物什作甚？”

　　我说：“婚仪将近，这间屋子收拾出来，日后爹娘还可给姐姐用。”

　　他宽慰道：“也对。婚后，你的衣裳都该搬去我那儿。明日我唤人来，将你的物什尽数搬过去。”

　　“不用了，这些衣裳样式都旧了，我已联系了慈济仙肆，准备全捐了。”

　　他温声道：“咱们婉萱心善。日后我带你去仙肆，喜欢的都买回来，想买多少买多少。”

　　没有日后了。

　　天机阁秘境有统一的灵袍，我无需再置衣裳。

　　江辉的目光忽地落在我的腕间。他猛地握住我的手，翻过来，满脸疑惑：“婉萱，你腕上的灵纹呢？”

　　“洗去了。”

　　他急道：“为何要洗去？那可是咱们情深的见证！”

　　一枚灵纹，如何能证情深？

　　它只证明我当初有多愚蠢，竟信了他的海誓山盟。

　　“穿嫁衣时，腕上有灵纹，不好看。”

　　他点点头：“也是。女子总盼着以最完美的模样披上嫁衣。”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时辰不早，你回去吧，我想歇了。”

　　他未起疑，点头道：“好，你收拾完也早些歇息。”

　　“嗯，知道了。”

　　江辉走到门边，手已搭在门环上，却忽地停住脚步。

　　“还有何事？”

　　他眼神陡然幽深，带着几分狐疑：“前几日你自青霄殿离开，便是去洗灵纹？”

　　“嗯，怎了？”

　　“你离去时，未带传音符，你是如何与灵纹斋掌柜沟通的？”

　　“……”

　　“婉萱，你……耳力恢复了？”

　　我淡淡道：“我聋疾缠身二十余载，怎可能一夕恢复耳力？”

　　江辉皱眉：“那你独自去灵纹斋洗纹，又是如何与掌柜沟通的？”

　　我说：“灵纹斋墙上贴着价目玉牌，我指着‘洗灵纹’三字给掌柜看，他点头，我付灵石，便洗了，根本无需言语。”

　　江辉思忖片刻，似觉有理。那年他带我去刻灵纹时，灵纹斋确有价目玉牌，纹样大小、繁简程度、洗纹价格，皆一目了然，无需多言。

　　况且，正如我所说，聋疾二十余年，怎可能突然痊愈？

　　他心头疑云散去，笑着道：“对了，婉萱，仙俗有云，婚仪前新人最好莫要相见，免得不吉。这几日咱们便先不相会，婚仪当日，我亲来迎你。”

　　我正有此意。既要离去，尚有些收尾之事需料理。何况，我心知肚明，这所谓仙俗，多半又是李羽菲在作妖。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李羽菲的传讯玉简便送来一道灵光影像。

　　我将影像放大，竟是一张灵胎符，上书：【灵胎十周，孕育正常】。

　　【李羽菲：我怀了江辉的子嗣，他允诺陪我去南海仙岛共庆。】

　　【李羽菲：你说这孩子会像谁？若像辉郎倒也罢了，若像我，岂不也像你？真是晦气。】

　　【李羽菲：怎办，妹妹，这次怕又是姐姐赢了。】

　　我只回了一句：“姐姐会来我和江辉的婚仪吗？”

　　她回得极快：

　　【李羽菲：自然要来。江辉如今舍不得与我片刻分离，即便与你成婚，也要我在他触目可及之处。没办法，他便是这般黏人……】

　　我淡淡道：“那便好。”

　　只要你到场，便能瞧见我为你备下的好戏。我便放心了。

　　距离婚仪还有三日——

　　我联系的慈济仙肆之人来了。我将所有衣裳尽数捐予偏远山区的贫苦修士。余下不便捐的日用之物，我带去灵焰司，付了一笔灵石，一把灵火烧得干干净净。

　　距离婚仪还有两日——

　　我收到一座巨大的玉匣，正是我先前与掌门提及的，与我容貌无二的玄傀。

　　我为玄傀植入一道灵纹指令：明日婚仪宾客满座时，玄傀将当场播放江辉与李羽菲的龌龊影像。

　　做完这些，我为玄傀披上嫁衣，又联系了仙侍司，付她们一笔丰厚的灵石，嘱咐明日协助玄傀新娘入场。

　　一切妥当，我端详着这个自己的“替身”，心底竟有些期待婚仪当日的热闹景象。

　　距离婚仪还有一日——

　　今日，便是天机阁灵舟来接我的日子。

　　我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精神抖擞地提前赶至渡口。等候间，我毁去所有灵讯符印，至此，世上关于“李婉萱”的一切痕迹，皆烟消云散。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李婉萱。

　　亥时三刻，掌门的传讯玉简亮起。

　　“李婉萱，灵舟已至，请速至五号渡台。”

　　“明白！”

　　五号渡台上，一架小型灵舟隐于夜色，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