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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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不断涌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地抠住树干，指甲几乎要嵌进树皮里去。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佛堂里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那个在佛前清冷如玉的僧人，那个被我捧在心尖、追逐了整整六年的谢尘，他心中肖想迷恋的，甚至不惜在佛堂内亵渎的，竟然是我的亲妹妹——景斓！
我一阵又一阵地干呕。
我以为他清冷如佛，不染尘埃，是他不愿动凡心，才对我如此冷淡。
可如今，我才发现，他那所谓的“一心向佛”，不过是掩盖他对我妹妹景斓的病态迷恋！
他并非没有欲望，他只是欲望的对象不是我！
他禁欲，他的清冷，他的不近女色，全部是针对我的伪装！
剧痛席卷全身，我踉跄着靠在树干上，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为什么？
既然他心中从未有过我分毫，既然他心里爱的从来都是景斓，那为何要答应娶我？
冰冷的月光下，我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回过去。
六年前，灵隐寺那惊鸿一瞥，他月白僧袍下的清冷风骨，便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心里。我，大梁最尊贵的清平长公主，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动心。
于是，我放下了所有骄傲，像个初尝情滋味的小丫头，笨拙而热烈地追逐着他的身影。
我借口礼佛，日日不辞辛劳地赶往梵音寺，只为能多看他一眼，能离他近一些。
他诵经时，我便屏息静气地立在一旁，为他研磨添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他。
他禅坐时，我便在他禅房外轻摇团扇，不顾夏日的炎热和蚊虫的叮咬，只为他能有一丝清净。他口渴时，我便亲自去汲取山泉，学着烹煮清茶，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只为换他一句淡淡的“有劳公主”。
我甚至听闻他礼佛之人不好奢靡美色，便遣散了公主府所有俊美年轻的侍卫侍女，变卖掉了所有我喜爱的华服，出行都简衣素服
我努力让自己的一切都向他所谓的“清净”靠齐，以为这样，他就能看到我的真心，看到我的改变。
但当我无数次满怀期待地问他：“谢尘，你…可有对本宫动心分毫？”
而得到的，永远是那句冰冷回答：“贫僧一心向佛，公主请回吧。”
长达六年的追求，得到的却永远是这句疏离淡漠的回绝。
就在我心灰意冷，几乎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诡异的转折。
父皇下旨，因谢尘佛法精深、德行高洁，特晋封为护国国师。
可就在那场盛大的加封大典上，万众瞩目之下，他却做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跪在父皇面前，不是接受册封，而是请旨赐婚！
“臣，倾慕清平长公主景玥已久，恳请陛下赐婚，准臣迎娶公主为妻！”
那一刻，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我震惊地望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父皇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他自然知道我这六年来的痴缠，也清楚谢尘的冷淡。
这突如其来的求亲，太过反常。
但父皇见我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泪水，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询问我的意愿。
我哪里还会犹豫？连声应允，生怕他会反悔。
于是，我们成亲了，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京城百姓都觉得，这是一段冲破世俗、矢志不渝的传奇情缘：
清冷的佛子终被长公主的深情打动，不顾僧人身份与礼教束缚，只为与心爱之人结为连理。尤其是谢尘从一名普通僧人被擢升为护国国师后，他在加封大典上毅然求娶公主的行为，更是被世人传为“佛子动凡心，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佳话。
这段故事迅速被京城的戏班子改编成戏曲，在茶楼瓦舍间传唱一时，人人称颂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远非外人想象般幸福美满。
新婚之夜，他以“新晋国师，需为国祈福，斋戒三日”为由，独守空房。
我虽失落，却也体贴地信了。
此后，他更是以修行为借口，与我分房而居。
他依旧沉迷于他的“佛法”，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
他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公主府后院那座我特意为他修建的小佛堂内。
那座佛堂，是我为了讨好他，花费巨资，仿照梵音寺的规格建造的。
我以为，这样能让他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能让他觉得在公主府也如在寺庙般自在，从而对我打开心扉。
他收到这份“大礼”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确实闪过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动容。
也就是在那时，他向我许下承诺：“我修行正到关键时刻，需一年时间方能圆满。待一年期满，我定与你花好月圆。只是这一年内，佛堂乃我清修之地，事关重大，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你。”
我信了。
我沉浸在“一年后便能圆满”的甜蜜憧憬中，小心翼翼地遵守着他的规矩，不敢踏入佛堂半步。
可现在，现实给了我最响亮、最残酷的一巴掌！
清冷禁欲？一心礼佛？全是狗屁！
他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他的情、他的欲，从来都与我景玥无关。
他迷恋的，是我的亲妹妹，景斓！
这一年来所谓的“修行圆满”，所谓的“禁止入内”，不过是为了掩盖他这肮脏龌龊、令人作呕的秘密！
难怪……难怪他始终不愿碰我，难怪他对我永远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
思绪混乱中，我忽然想起，再过十日，便是他承诺的一年修行圆满的日子。
而同时，我也依稀记得，这十日后，似乎还是妹妹景斓即将远赴北蛮和亲的日子……
我忽然意识到，两年前，谢尘向我求婚的那一日，不正是父皇下旨，选定景斓为去北蛮和亲人选的日子吗？
两年前，景斓要和亲了……谢尘求娶了我……一年后，谢尘承诺圆满的日子，景斓即将出发前往北蛮了……他娶我，只是因为景斓要被送去和亲，他害怕失去她，所以才娶了我。
他只是为了在最后的日子，离景斓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