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慕妍一身大牌私服，化着精致的全妆。

　　眼神凌厉如凛冬冰雪，和在顾辞面前温柔娇憨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心尖一颤。

　　明明想跟顾辞划清界线，却不知不觉地欠了他这么多。

　　我终究无法不亏不欠。

　　我抿紧嘴唇。

　　“对不起，我会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离开怎么够？”慕妍仰着下巴看我，眼里的嫉恨毫不掩饰，“只要你还在，阿辞就会一直念着你。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念旧情。你说呢，顾辞的前任，姜渺小姐？”

　　咖啡勺和陶瓷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呼吸一顿，随后便是释然。

　　隐瞒许久，还是被发现了。

　　“我和顾辞已经是过去式，现在你才是他的正牌女友，不必把我放在心上。”

　　“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瞧瞧我的手段。你年老多病的外婆还指望你挣钱买药吃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些人就是这么幸运，生来就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金钱、权势和地位。

　　三言两语就能堵死我的全部生路。

　　我的愤怒和反抗只是他们无聊时的消遣。

　　等他们没了耐心，小指头一戳，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

　　慕妍的威胁简单粗暴。

　　却很管用。

　　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我不能拿她冒险。

　　我拉黑顾辞的联系方式，注销电话卡，改签车票回了老家。

　　迎接我的是外婆亲手做的馄饨。

　　皮薄馅大、用料新鲜，是外面吃不到的家常美味。

　　昏黄的灯光下，外婆看着我满脸心疼。

　　“渺渺啊，你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又瘦了。”

　　我努力咽下一个馄饨，忽略胃里的疼痛，扬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剧组每次发的盒饭我都吃光了，您知道的，我从小就是干吃不胖嘛。”

　　“盒饭有什么营养？”外婆嗔我一眼，“这次回来多住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

　　十八线小城市年轻人少，生活节奏慢。

　　买菜做饭、一日三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吃了饭，坐在巷口听人聊家长里短。

　　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撒在身上。

　　云淡风轻，时光慢下来，像粘稠的蜂蜜。

　　直到顾辞出现，平静如水的生活荡起阵阵波澜。

　　金色夕阳下，男人靠在车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全身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我提着垃圾愣在原地。

　　是顾辞。

　　他怎么会来这里？

　　清冽的雪松香迎面扑来。

　　顾辞的声音闷闷的，“我后悔了。”

　　“什么？”

　　我满头问号，试图推开顾辞，腰上的双手却越收越紧。

　　“姜渺，我后悔在你面前高高在上，后悔对你冷嘲热讽、言不由衷。我们在一起四年，把最好的青春给了彼此，分手时却闹得那样不愉快。七年后重逢，你拿得起放得下无比潇洒，衬得我的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像个笑话。”

　　“我走红后，幻想过无数次和你重逢的场景。我想我一定要趾高气扬地把一箱子钱摔到你面前，嘲笑你有眼无珠押错了宝，看你痛哭流涕地忏悔。”

　　“可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困兽认命，放弃挣扎。

　　“可是我计划了千百次的报复在看见你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我舍不得你失望，舍不得你被慕妍欺负，舍不得你被那些恶心的男人为难。我以为我恨你，没想到我更爱你。”

　　“我是不是很贱？你对我弃如敝屣我还要死皮赖脸地贴上来。”

　　他自嘲轻笑，桃花眼雾气氤氲，像夏天清晨山上的薄雾。

　　由爱生恨。

　　没有爱哪来的恨？

　　爱我的本能战胜了想要报复的恨意。

　　我没法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