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因为太累，各种小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晨曦与月光交汇，模糊了顾辞脸上的爱恨。

　　他看了我很久，转身离开，声音飘散在风中。

　　“拿出你最好的演技，别拉着我一起丢脸。”

　　几个小时的辛苦没有白费。

　　顾辞帮我保住了角色。

　　开拍前我拉着圆圆一遍遍对戏，希望呈现最好的演技。

　　正式拍摄却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忘词了，再来一遍。”

　　“没拍到我更好看的左脸，再来一遍。”

　　“我扇巴掌的时候表情太狰狞，播出去会掉粉的，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

　　这是我第十次浑身湿漉漉地爬上船头。

　　繁复的古装被水打湿，沉沉压在身上。

　　五六个人把慕妍围得密不透风。

　　撑伞的、喂水的、补妆的……

　　慕妍一遍享受工作人员的照顾，一边和导演说笑。

　　杨导试探性地让慕妍赶一下进度，她满不在乎地摆手道。

　　“导演你一定要把我拍得美美的，钱不够让我爸再投两千万好了。”

　　杨导干笑，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今天这场戏很简单。

　　养尊处优的庶姐嫉妒从庄子上回来的嫡妹和自己的心上人有了婚约。

　　于是假意示好，邀嫡妹游湖。

　　画舫的围栏早就被庶姐动了手脚，方便她推嫡妹落水。

　　再安排地痞流氓贴身救援，坏了嫡妹的名声，让她没法履行婚约。

　　没想到嫡妹早就识破一切，将计就计让庶姐自食恶果。

　　我演庶姐。

　　非常标准化、模板化的炮灰反派。

　　慕妍演足智多谋、有仇必报的嫡妹。

　　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大女主人设。

　　强剧情、强情绪，观众沉浸在升级打怪的爽感中，不自觉降低对女主的演技要求。

　　也就是说，这个角色很好演。

　　慕妍完全能胜任。

　　可她偏偏卡了十次。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故意为难我。

　　但谁会说呢？

　　没必要为了一个小演员得罪资本家的大小姐。

　　人活着，各顾各的苟且罢了。

　　顾辞做好妆造从化妆间出来，引起一片惊呼声。

　　看见我时，眼底一片复杂。

　　慕妍拉着顾辞跑到杨导身边，要求他一定要拍好他们的初遇。

　　再次开机，左脸又挨了慕妍一巴掌。

　　我按照剧情扑在栏杆上。

　　栏杆松动，掉进水里。

　　一切都很顺利。

　　我以为这场戏能过，慕妍却说她的脸被袖子挡住，要再来一遍。

　　顾辞坐在不远处的太阳伞下，薄唇紧抿。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次次站到慕妍对面。

　　啪！

　　啪！

　　啪！

　　我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水里。

　　再次爬上来时，顾辞的助理正在招呼所有人去另一边吃下午茶。

　　慕妍躺在折叠椅上闭目养神。

　　“如果我有得罪慕妍老师的地方，请慕妍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成路边的杂草，跨过去踩过去都行。”

　　她睁眼，对着我上下打量。

　　“你可不是杂草，你是诱人的玉兰，看见你的男人都想采一下。”

　　我白了脸色。

　　她看了一眼新做的美甲，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你勾引谁我不管，但你不能跟我抢顾辞。”

　　我心里一紧。

　　“什，什么？”

　　“你装什么？”她嗤笑一声，“那天清晨，我看见你和阿辞在酒店花园里说话。我知道，阿辞是娱乐圈顶流，想和他炒绯闻上位的女明星不计其数。但他已经有了我，我绝不允许其他女人跟我抢。你懂吗？”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我每次来例假都会痛经。

　　想到今天有下水戏，特意裹了几层保鲜膜。

　　但保鲜膜只能防水，不能阻隔秋水的寒凉。

　　现在小腹痛得要死。

　　我徒劳地捂住小腹，希望传递一点热量。

　　“慕妍老师误会了，我只是去花园找东西，碰巧遇到顾辞老师。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对顾辞老师有非分之想。”

　　慕妍满意于我的识趣。

　　端起小桌上的盘子，苦恼道。

　　“想吃瓜子，可是嗑瓜子很不淑女……”

　　我立马接过：“我帮您剥。”

　　为了符合角色的大小姐身份，造型师给我涂了透裸色指甲油。

　　慕妍觉得指甲油有毒，不许我用指甲。

　　我只能用指腹按压坚硬的瓜子壳。

　　一颗又一颗。

　　指腹慢慢变红、肿胀、破皮……

　　半小时后，吃下午茶的人陆续回来。

　　慕妍懒洋洋地叫停。

　　我连忙把瓜子仁递给她。

　　慕妍吩咐助理接过，嫌弃皱眉。

　　“我不吃热量高的坚果，拿回去给我的鹦鹉吃吧，别浪费了姜小姐的心意。”

　　我压下屈辱愤怒，笑着回到镜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