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家医院
大概被打了半个多小时，我才被拉了起来，这时候我浑身上下都痛，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痛。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现在我肯定是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被痛打了一顿，我头都在嗡嗡的响，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等我被拉着跪在王强面前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
周围的组织骨干又给了我重重的一巴掌，把我脸抽得一阵阵火辣辣的疼。我这才在剧痛中回过了一些神。茫然而恐惧的看向王震。
痛，害怕，真正被痛打过的人才会懂那种感觉，从骨子里泛起的畏惧，再也不想被打的渴望。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王震坐在椅子上，穿着黑皮大衣，像个黑社会老大一样问我。然后又用手机给我现在的样子拍了好几张照片，连我衣服都拍了进去。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王震抬脚就是给了我一脚，直接把我踢翻在地。周四的骨干又把我拉了起来跪好。
王震点燃了一只烟，才接着说：“今天早上的时候你用泥巴砸了一个公交车司机？记得不？”
我眼睛猛的一瞪大。早上的一幕幕浮现过脑海。
王震看到我的表情，猛吸了一口烟，问：“知道被打的原因了嘛？”
我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当成机器用。点一百遍。
“知道就好，我也不想打你，毕竟你明天就想去闹事。其实你的行为我很欣赏。已经有了一点医闹混混的样子，但是错就错在，你得罪的公交司机，是我小舅子。”王震起身，走过来用手拍了拍我的脸，然后往我兜里放了三百快。说：“现在很多大医院都没关门，你去把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一下，能包崩带的包崩带，显眼的伤都露出来，明天就说是去维权的时候，医院打的，多弄一点钱，知道嘛？到时候也分提成给你。”
我用出最后一点力气的点了点头。
王震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把嘴里吸了一半的烟放到我嘴里。然后神色一狞，看向周围的精英骨干，说：“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吸毒，有些人缺钱，有些人背着一屁股帐，但是这三百快钱是我给他的，谁敢抢我就打断他的手。听到没有？”
“听到了。”周围的精英骨干都大声回答。可见王震的威严还是相当大的。
接着，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人丢到了门外。
夜色已深，周围车水马龙，我却保能感觉到一阵阵冰冷与痛苦。连站起来都十分勉强。
最后，我勉力扶着大树站了起来。颤颤微微的走到马路边。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脑袋嗡嗡作响。这个时间段，小诊所都关门了，只有大医院还开着门，有一两个值班的人。我试图拦了几次出租车，一般都是停下以后，一看我满脸是血的样子，直接一脚油门就踩着跑了。没有人愿意拉我。也不敢拉我。
我手里死死的篡着三百快钱。迷迷糊糊的在马路旁边公交站台的椅子坐下。又试着拦了几次，还是没拦下来。
痛苦，绝望，愤怒，压抑。
身体不断传来的抗议影响到我的情绪，让我有种冲到马路上让车碾死的冲动。
我的思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这样像狗一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这种想法驱使着我自杀，离开这个世界。
可我最后忍住了，我忘不了母亲，也忘记不了徐珍，我还没有报复她，这点小小的痛苦算什么？我也要让她感受到这种痛苦！让她吃尽我吃到的苦头。
还有王震，从没有哪一刻，我这么害怕他，但是也没有哪一刻，我这么恨他，我甚至在想，杀了那个公交司机，搞了王震的老婆。不，应该在公交司机和王震面前，搞了王震老婆，然后再让他们两都在愤怒与发疯里面死。我才能出一口恶气。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走着去医院都做不到。
不知不觉间，我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脑袋一直都在嗡嗡作响。我觉得我可能得了脑震荡。轻微的那种。
入睡以后，疼痛仿佛都离我远去。但夜深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人在拉我的手。在茫然之中睁开了眼睛。
确实是有人拉我的手，准确的说，是在拉开我的手，想要抢我捏在手里的三百快钱。
这是一个老头，浑身上下穿得脏乱无比。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这附近乞讨的乞丐。
这个时期处于中国的高速发展时期，富贵的人很多，穷苦的人更多，这样的乞丐在小县城里经常可以看见。其中以老人居多，但是也有不少不法份子形成一个乞讨团伙，专门装残疾，或是让小女孩小男孩子来替他们乞讨，乞讨的钱就上交。
这样的团伙从某些角度来说，比医闹还要更影响社会治安，丧失道德，因为这些人专收孤儿，或是假意收养从收养所领养带回组织，然后打断手，打断脚。‘培养’一段时间以后，送到外面乞讨。
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是不是组织中的一者。。
此刻我没多少力气，就算有力气我也不敢动手，万一打了，这个老头是后面有势力的，我少不得又要被一顿狠揍。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老头看我醒来，竟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啊鬼啊的喊，接着钱也不抢了，连滚带爬的直接在黑暗中的街道跑远了。
我怔了怔，然后摸了摸脸，发现脸上的血已经结成血伽了，这个老头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所以看我突然诈尸，醒过来吓到他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发现身体虽然还是痛得受不了，但是明显已经好了许多，脑袋也不嗡嗡响了了，本来有些模糊的眼睛也恢复正常。
我走到不远处的路灯下查看了一下，发现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可见这次被打得多惨。我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一笔帐，做下决定，等我报复完徐珍的时候，就立刻离开医闹组织，然后报警抓他们。什么有钱，什么赚钱也不想了。什么开好车，泡美女我全都不想。
我只想让这帮王八蛋付出代价。
我在路灯旁边咬牙切齿。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挣扎着到水沟边洗了一把脸，把脸上的血污洗掉以后，才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来到了路边，开始拦车。
这次有辆出租车停下以后，没有再开走，让我上了车。
我上去一坐下，碰到伤口，都忍不住轻吸了一口凉气。
“兄弟被人打了？”司机叹了一口气，说：“这边的夜里很危险，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我并不奇怪司机怎么会知道我被打，毕竟我脸上的血虽然洗干净了，可嘴唇被打破的样子很明显，更何况还顶着两个熊猫眼，而且脸上还有鞋印。
我没心思和司机多说，直接了当的说：“去医院。”
没想到司机竟然婆婆妈妈的：“兄弟，现在医院都关门了，去哪儿都治不了，要不我带你去我家的旅馆休息一会儿，老哥回头帮你处理一下，擦点酒。”
“不用了，去大医院。”我一说话嘴就疼，一句话都不想说，没想到这司机话这么多，好在这次我说完以后，他没有在废话，直接送我去了最近的大医院。最后收了我快六十快钱。
六十快钱是个什么概念？
现在一般人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一千快钱左右。
换算成三十天，一天也就三十快钱。他就六十快，一般人两天的工资。
但是我没办法，身上没力气，周围也没几个人，就算有人也不可能帮我主持公道，而且经常和王震他们一起混。
我竟然觉得这司机没把我的一百快全部独吞，能退给我四十快，都算是还有一点点良心了。
似乎也怕我闹事，司机一脚酒门留下一串尾气在夜里驶远了。
我一个人颤微微的走进了医院里面。
值班的医生一看我的样子，就相当担心，问东问西，最后打算打电话叫专科医生过来加班、我连忙阻止了他，说叫个稍微懂行的人来帮我包扎一下，消一下毒就可以了。
医生一直说不行，一定要喊专治医生来。
我怎么说他怎么不听，最后我恼了。直接拿出了两百快，说：“我就这点钱，孤家寡人一个，我要愿意喊专治医生来就喊，反正我是没钱的。”
听我这么一说，这个医生脸上的热情与担忧顿时微微凝固，接着也不多说了，直接把手机放回了挂在皮带上的手机皮包里。然后有几分敷衍的说：“我叫赵医生去给你处理一下。你先去那边的等候室等一下。”
我早就注意到这个医生的前后差距，心里越冷。也不在多说，正打算收起两百快钱。没想到这个医生直接拿了过去。并对我凝重的说：“这位先生，你身上的伤有点重，我估计你要拿药什么的也不方便，我帮你拿吧。钱要是不够的话，你再想办法畴一点。”
我正想发怒，把钱拿回来。这个医生给了我非常不好的印象，如果他克扣我的钱呢？如果他拿着钱买一些低劣的药给我用呢？所以哪怕难一点，我也要自己交费，自己拿药。但是万万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被打伤的部分，顿时倒吸凉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医生见我这样，得意洋洋的回到了接待室。
我没能要回钱，但是我记下了这家医院，也记下了这个医生的名字，赵得志。
挺好的名字，但是以后我会让他明白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在心里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