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璟言……你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让你只是个穷小子……”她怔怔地自言自语。

　　 周纯冰如今怀了王伟的孩子，据她所知，王伟膝下目前只有一个女孩。

　　 所以她今后能不能过上富贵的生活，就只能指望这一胎是个儿子。

　　 想到这点，周纯冰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过上阔太太的生活。

　　 李璟言倚靠在车窗边，他心有灵犀般地，往15楼主卧的房间抬头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影子。

　　 他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而后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

　　 都这会儿了，自己竟然还对周纯冰抱有期待。

　　 这座小城市，与李璟言要去的深市，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在换上长途大巴后，就昏昏沉沉地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恍惚地回想起，自己刚被周纯冰捡到的那天。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活生生饿死的时候。

　　 是周纯冰忽然递了一袋食物到他面前。

　　 直到李璟言狼吞虎咽地吃完，她忽然开口问他：“你要不要跟我走？”

　　 周纯冰带他买了合身体面的衣服，给他安排工作，让他暂住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后来他们能走在一起，也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李璟言直到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周纯冰。

　　 他没见过她的朋友，没见过她的父母，甚至不知道她家里几口人。

　　 就连他们原定为一周后的婚礼，也是他们两个自己定下的。

　　 现在想想，也许就连结婚，都只是周纯冰想要和王伟，玩的另一种禁忌游戏。

　　 李璟言在梦中，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就是在这时，被司机大力晃醒的：

　　 “到了……你小子是真能睡，上车倒头直接闷十几个小时，老子好几次都以为你挂了。”

　　 李璟言下意识摸向自己心肺的位置。

　　 这些年他因为经常喝酒应酬，早就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这一段旅程，反而是他睡得最久最香的时候。

　　 李璟言正想感激对司机道谢，却见对方用手指了指窗外：

　　 “那个女孩子，是在等你吗？毕竟其他人早就走了。”

　　 他下意识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徐清欢正站在落客点，双眼平静地望着他。

　　 她的面容和李璟言六年前的记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李璟言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起身靠近窗户，他与徐清欢的视线，于这一刻在空中交会上。

　　 原本清丽冷漠的女孩，就在这时轻轻扬起嘴角。

　　 他从对方的口型里，辨认出了四个字：欢迎回家。

　　 李璟言的眼眶顿时涌起一片酸楚，他在这一刻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当年的离开到底是有任性。

　　 他眼神复杂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一路上两人除了相见时的第一句客气话，便相顾无言。

　　 直到感受到气氛逐渐变得沉寂，李璟言才语气干涩地问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徐清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她透过后视镜，望了眼神色尴尬的李璟言，而后缓缓“嗯”了一声。

　　 听到对方简单的回复，李璟言心底更加难受。

　　 未婚夫在婚礼上莫名失踪，一定让她沦为笑柄多年，徐清欢怎么会过得好？

　　 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冷静，不会让任何人都下不了台。

　　 “那你呢？过得好吗？”徐清欢忽而开口反问。

　　 李璟言脸色一僵，他想起自己那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当然。”

　　 当然过得不好，可他嘴唇来回蠕动，却终究说不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