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陆延将我送到律所楼下。

　　“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是担心我走不出去这段婚姻。

　　这或许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我释然一笑。

　　“办完手续，我想去旅行，很多年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有点腻了。”

　　我不会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回家后，家中依旧空无一人。

　　我强打精神，准备好热毛巾，敷上发肿的眼皮。

　　打开微信，几次按下语音键，都因为发哑的嗓音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作罢。

　　“裴崇，今天回来吗？”

　　顶部几次显示正在输入中。

　　终于，对面回消息了

　　是一条语音。

　　“杜小姐，裴先生正在洗澡，不方便回消息，需要我现在把手机给他吗？”

　　“不必了。”

　　他大概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我想了一会，在屏幕上敲击。

　　“帮我跟他说一声，七天后回一趟家，我有要事找他。”

　　就在那一天办离婚吧。

　　从那天开始，在那天结束。

　　我放下手机，继续收拾起行李。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是陌生号码的短信消息。

　　我点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穿着白色睡裙缠着绷带的双腿支在床上，旁边还有几件眼熟的衣服。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在裴崇生日时给他买的。

　　这个号码是詹园的。

　　但比那些更加抓住我视线的，是两腿上放着的纸页。

　　遗传性角膜营养不良。

　　我正在询问，对面发来消息。

　　“随着病情发展，患者最后会失明，他没跟你提过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没有。

　　他从来没有瞒过我事情，现在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而不是我。

　　握着手机的手又开始发颤。

　　失明？

　　他因为腿伤放弃了大部分爱好，旅游摄影都不再碰了。

　　如果他以后失明的话，活着对他来说会有多痛苦？

　　“一年后，会有人捐给他的。”

　　对面很快回复。

　　“杜小姐，癌细胞扩散到眼睛的话，眼角膜是不能捐的。”

　　我恍了神，心跳漏了一拍。

　　她怎么知道的？我没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

　　“一个医院的，多少有些耳闻。”

　　我望向收拾大半的行李箱。

　　看来这一趟是走不了了。

　　结婚纪念日当天，我做了一桌饭菜，准备好了一切。

　　墙上的钟表一刻不停地走着。

　　我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从11:59跳到了12:00。

　　时间过了。

　　大门依旧没有动静。

　　周围只有我的呼吸声，静的可怕。

　　看来我等不到你了。

　　我将饭菜全部倒掉，收拾好碗筷，将一切恢复原状。

　　我回到卧室。

　　裴崇一直没有回来，这里留下的关于他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我将文件夹放到床旁边的柜子上，用重物小心压好。

　　或许真是天定，给我这个机会把欠你的还给你。

　　三个月来，我总是时不时胃疼，晚上也难以入睡。

　　起初只是当成小毛病，没曾想那天送裴崇去医院的时候想着顺便开些药，却诊断出来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会因为疼痛难以入睡，医生给我开了些安眠药。

　　现在正好用上了。

　　我将药片尽数倒在手中，仰头全部吞下。

　　意识逐渐模糊开来。

　　裴崇，我们爱恨纠缠七年，今天终于可以还清了。

　　裴崇，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别再相见了。

　　疼痛全部消失了。

　　药效真好。

　　眼皮变得沉重，我缓缓合上双眼。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