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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精心准备,无数个不眠之夜收集的证据,价值六位数的律师费全都化为泡影。慕怀安不愧是金牌律师,连她自以为铁证如山的录音都被他以“非法取证”为由排除了。
难怪慕怀安前几天问她这个案子进展如何了,姜时愿毫无防备心,直接把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全给他看,而且还问他该怎么改进。
几个小目标瞬间化为乌有。
姜时愿瘫坐在法院的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久久回不过神。
投资方一个又一个打来的电话,她说了一个又一个的万分抱歉。
打完电话后,她又去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喉咙沙哑。
“刘律师,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吧,我老公是名律师,希望你认真对待这次合同。”
就在这时,几个塑料袋子被轻轻放在她面前。
姜时愿下意识地抬起头,灯光下慕怀安的身影有些模糊,却又无比熟悉。
慕怀安好像没听到她刚刚在说什么,漫不经心地坐在她对面。
看到早餐姜时愿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连忙放下手机打开袋子,当看到里面的食物时,整个人愣住了。
袋子里装着鸡蛋和冷掉的豆浆。
先不说她对鸡蛋过敏,鸡蛋都被咬了一半,边缘还残留着齿痕和口红印。
“希颜最近找不到工作,先让她去你公司实习吧。”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将姜时愿彻底浇醒。
原来是这样,给她送早餐不是对她的愧疚,也不是对她的心疼,而是为了他的小情人。
连一句为什么在她对立面当律师的解释都没有。
她缓缓抬头,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他的眉眼依旧英俊。
“实习?”
“什么职位?”
慕怀安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随便安排个轻松的就行。总裁助理?或者项目部?”
“项目部?”
姜时愿轻笑一声。
“她懂什么?怎么比较合同条款?怎么评估投资风险?还是说……”
姜时愿直视慕怀安的眼睛。
她只需要会爬上老板的床就够了?
慕怀安却不耐烦的打断她。
“你给她安排一个职位就行了,工资我来付。”
姜时愿深吸一口气,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同意。
其实她还是对两人婚姻有所期待,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支独一无二的钢笔。
“怀安,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慕怀安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眉头瞬间皱起。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今天早上,你说过想要一支……”
“姜时愿。”慕怀安打断她,放下手机的声音像法官敲下法槌。
“你知道《律师职业道德规范》明令禁止收受贵重礼品吗?”
“这只是夫妻间的……”
“尤其是刻字的礼物。”
“如果我在法庭上使用这支笔,对方律师完全可以质疑我收受利益!你当了这么多年公司董事,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钢笔从姜时愿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人去捡。
四年前慕怀安生日,她送过更贵的腕表,当时他怎么不说违反职业道德?
她勉强让自己露出微笑。
“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去退掉。”
“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你再带我去一次跳伞吧。”
突然,姜时愿的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猛地将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胸前的衣料。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视线开始模糊,这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
今天早上太急忘记吃药了。
她手忙脚乱地撑住桌子,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可是碰地的触感还没有,她被环住熟悉的怀抱中。
闻着慕怀安身上的味道,姜时愿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他打横将她抱起,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坚持住!”
他快步走向车库,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副驾驶。
“我送你去医院。”
姜时愿虚弱地点头,心脏的疼痛奇迹般缓解了几分。
她看着慕怀安紧绷的侧脸,心想他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
引擎轰鸣着冲出车库,慕怀安闯了两个红灯。
姜时愿偷偷看他紧握方向盘的指节都泛了白,心底涌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然而这份温情只持续了七分钟。
车子开到半路,慕怀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本想无视,可眼角余光看清来电是谁后,神色瞬间一变。
犹豫了几秒,还是迅速接起电话。
打完的下一秒,他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希颜出事了,他前夫找到她了。”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法庭上的冷静。
“前面路口我给你叫救护车。”
沈枝意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她看着慕怀安毫不犹豫地拨通120,报出位置然后靠边停车,他解开安全带,甚至没看她一眼。
“救护车五分钟就到。”
“我得马上回去看希颜。”
姜时愿想说些什么,但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她眼睁睁看着慕怀安拦下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看着自己被他像处理案件证据一样移交给了医护人员。
心中一阵悲凉,疼痛似乎都变得麻木了。
她蜷缩在座椅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
再度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直刺鼻腔。
医院的灯光惨白而刺眼。
护士再一次给她调整输液速度时,终于忍不住问:
“需要帮您联系您的丈夫吗?”
姜时愿嘴角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这么久了慕怀安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给她。
“他死了。”
她轻声说。
“刚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