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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伞基地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姜时愿眯起眼睛,看着慕怀安正在和他以前的同事熟络地打招呼。
他穿着跳伞服依然跟以前一样,引来不少女学员的侧目。
“哟,这不是慕律师吗?”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下姜时愿。
“怎么,又带你家‘病秧子’来跳伞啊?”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窃笑。
姜时愿记得这张脸,三年前她第一次来跳伞时,就是这个男人坚决反对她参与,说她有心脏病会拖累大家。
慕怀安终于走过来帮她系安全带,手指不经意擦过淡淡痕迹的无名指。
“别理他们。”
“紧张吗?”
姜时愿摇摇头,嘴角一扬。
“有你在,我不怕。”
她故意没听见几个教练和学员指指点点。
“看见没?就是她,死缠烂打追着慕教练,听说为了逼婚还假装心脏病发作。”
“真的假的,看着挺正经的啊……”
“正经?呵。你们是没看见她当初怎么勾引慕教练的。”
慕怀安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却没有出声制止。
姜时愿突然明白,原来在这段关系里她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上飞机前她听见了男人最后一句的嘲讽。
“慕教练也是可怜……,被这种女人缠上,连真爱都不敢公开。”
“不过也吃到红利了,看人家当律师风生水起的。”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打开时,高空的风灌进来,吹散了姜时愿的头发。
慕怀安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呼吸喷在她的耳畔。
“准备好了吗?”
姜时愿望着脚下渺小的城市,在呼啸的风声中突然开口。
“慕怀安,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跳伞时,你说过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环抱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跃而下。
失重的瞬间,姜时愿的心脏猛地收缩,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慕怀安的手臂像铁钳般牢牢箍住她,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连心跳都清晰可感。
“放松。”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灌入耳中。
“像以前那样,把身体交给我。”
“时愿,我知道错了,这段时间我鬼迷心窍,我发誓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慕怀安突然的一番解释,让她感到疑惑,只觉得慕怀安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姜时愿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相信这个拥抱里的温度是真的。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带你去看瑞士的雪,去冰岛的极光,去所有我们说过要去的地方。”
她眼眶突然发热,这些话太熟悉了,一下下刮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刺破云霄。
“怀安哥哥!”
两人突然转头,只见本该毫无知情的宁希颜竟然从另一个飞机舱门一跃而下,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装备,单薄的粉色连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姜时愿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刚刚还要说要把全世界都给她的男人,此刻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下坠的身影夺走。
“对不起时愿,她会死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只感觉腰间突然一松。
慕怀安解开了他们之间的安全带。
背后被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瞬间脱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在急速下坠的混乱中,姜时愿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朝宁希颜的方向俯冲而去,看见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
“砰”的一声,慕怀安成功保住了宁希颜,两个人一起打开了备用伞。
原来他不是不会爱,只是爱的从来都不是她。
姜时愿缓缓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其实宁希颜是她故意叫过来的,为了就是陪慕怀安演这场假情假意的戏。
可是真面目被她撕开,她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慕怀安抱着宁希颜,眼睁睁看着姜时愿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入那片蔚蓝的海域。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姜时愿的身影在接触水面的瞬间溅起一簇白色浪花,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片海域很快回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怀安哥哥!我们的伞!”
听到宁希颜突然的尖叫,他这才惊觉此刻他们的降落伞绳已经缠在了一起。
他机械地调整着姿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姜时愿苍白的脸在她坠海的最后一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会游泳,她有心脏病,这个认知像刀一样凌迟着他的神经。
慕怀安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姜时愿跳伞时,她吓得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如果我掉下去了,你会救我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而现在……
慕怀安抱着宁希颜跌跌撞撞地降落在一块沙滩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救护人员过了几十分钟才找到他们。
膝盖在落地时擦破了皮,鲜血渗进沙土里,他却感觉不到疼。
“姜时愿呢?她掉海里了!”
他一把抓住第一个赶到的救援人员,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她心脏不好,必须马上送医院。”
救护人员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结结巴巴地回答:
“慕先生……我们已经在搜救了,但那片海域很深,水流又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姜小姐的降落伞是空的,人没找到。”
身后,那些曾经嘲讽姜时愿的跳伞教练和学员此刻全都安静下来。
男人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怀安,那片海域有暗流,人掉进去……基本不可能活着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