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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耳边突然传了一声怒骂:“你个臭小子,栀栀受伤这么严重,你能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滚来医院,栀栀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睁开眼睛,云栀下意识想要找水喝,可刚一抬头就痛到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下一秒,湿润的棉签蘸着水不停地在她的嘴边点涂。
“我想喝水。”
吸管塞进嘴里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开始吮吸,清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云栀重获新生。
“栀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柔的声音让云栀眼眶一酸,她轻轻摇头。
盛母满眼心疼地看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人,轻柔地替她整理着额间的碎发。
“别怕,一会儿小煜哥哥就来陪栀栀,伯母喂栀栀吃点东西好不好?”
这些年盛父和盛母对她的好人尽皆知,她自然也不会忘记。
他们是真的将她当作亲女儿来疼。
如果她当初没有吵闹着非要和盛煜泽住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痛苦。
床头被慢慢摇起,盛母端起热粥吹了吹,一勺一勺地耐心喂着她吃饭。
饭后,她坐在床上发呆,盛母拿着药膏回来,“栀栀,伯母给你擦药,这脸是谁打的?告诉伯母好不好?”
一股清凉贴近皮肤,火辣的痛感消失,她扬起天真的笑容,“没事,是栀栀不小心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的话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盛母皱眉,可看她没有想多说的样子便没在过问,只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照顾了她一上午,盛母接到公司那边有事不得已要先离开。
“栀栀,在这里别乱跑,小煜哥哥很快就来了,千万别跑出医院,好不好?”
云栀乖乖点头。
她清楚的很,盛煜泽不会来的。
盛母刚离开,床头柜子上的电话手表就响了。
界面显示着,小煜哥哥。
按下接听键,先传出的却是阮禾撒娇的声音,“煜泽你看,宝宝很健康呢,你说以后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云栀默默听着对面的对话,一声不吭。
“云栀,好好待在医院,我下午陪阮禾姐姐去医院产检正好过来找你,听见没有?”
云栀愣神一瞬,声音低哑到盛煜泽都没听见她的回答。
“哑巴了?说话!”
“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云栀微微转头看向窗外,思绪越飘越远,眼神空洞无神。
盛煜泽,这就是你曾经说的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云栀一觉醒来已经临近傍晚,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滴声。
浑身酸软的难受,她看了眼手上的吊瓶,输液管已经被红色占满。
云栀拔掉手上的针,刚要下床,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盛煜泽看着被扔在一边的针管,云栀的手背也沾着点点血迹,眉头紧蹙,一股怒意直冲大脑。
“云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乱跑!”
刚掀开被子的云栀被吓一跳,抬头看过去,盛煜泽手里还拿着一堆检查报告单,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的阮禾。
她迅速低下头,侧过脸隐藏起脸上的伤。
不让盛煜泽生气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反应。
“我没有要乱跑,是药瓶里没有药水了……”
云栀小心翼翼地解释,可盛煜泽却丝毫听不进去。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借口,既然医院待不住那就回去关禁闭。”
云栀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和自嘲,输液管吊在她身边,鲜艳的红色他看不见,她的解释他也听不见。
盛煜泽对她就这么厌恶吗?厌恶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他反感。
“知道了。”
一旁的阮禾探头看向她,看见旁边的输液管突然嗤笑一声,“云栀,怎么离开你小煜哥哥连药瓶没药水了都不知道喊医生啊?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盛煜泽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输液管,他眼皮轻颤,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下一秒,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我去叫医生来换药,你别乱跑。”
阮禾坐到床边,嘴角衔着一抹笑意,透着一股玩味与挑衅。
“云栀,你还没回答姐姐的话呢,你是不是傻子啊?是不是啊?”
这种嘲讽云栀经历过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每次阮禾见到她总要这样戏弄她。
她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满足她内心空缺畸形的不安全感。
这种以玩笑为借口的伤害,云栀硬是忍了无数次,一次都没有向盛煜泽说起过。
哪怕是在他最爱她的那几年。
只因为她不想看见他皱起一点眉头。
云栀低着头不说话,阮禾也不恼,挑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脸上的红肿。
“哎呦,这脸上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你说说你怎么就是不让煜泽省心呢?”
回来的盛煜泽听见了阮禾的话,目光死死锁在她红肿的半边脸上,眼底愠起一片怒意。
似是要将这张脸撕碎。
等到护士换完药出去后,盛煜泽坐到床边,眼底的怒意逐渐攀升。
云栀下意识抱着脑袋低头,等着他的暴怒降临。
然而半晌之后,头顶突然被轻轻的揉着,云栀震惊地抬头。
盛煜泽的眼里情绪复杂,似乎夹杂着愧疚和微不可见地心疼。
低头垂眸,云栀很快甩掉了这个想法。
一定是错觉,现在的盛煜泽可是怎么可能会心疼她。
果然,再抬头,盛煜泽眼里只剩冰冷。
“脸怎么回事?你又惹什么事了?”
嘴比脑子快,盛煜泽到嘴边的安抚变成了冷漠的质问。
云栀心底浮起一抹自嘲,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是有多么不堪。
记忆里唯一的一次打架,也是她听见了有人说盛煜泽的不好,那时的她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一点不对。
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打的最凶的一次,她的眼睛被抓伤,半年才彻底恢复。
即便那时,盛煜泽也依旧宠她上天。
她也一样听不得别人对他的半分诋毁。
也是那时,没了眼睛的云栀学会了用心感知盛煜泽的情绪,也让她对盛煜泽的每一点情绪变化都能了如指掌。
云栀哑口无言,反正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又何必多费口舌。
阮禾笑着打趣,“云栀这是长大了啊,都敢和人打架了,可惜了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傻子。”
心底情绪酸涩,委屈堵在喉咙,一瞬间炸开,她大声喊着:“我不是傻子,我不是!”
阮禾被吓一跳,躲到盛煜泽身后,“云栀,姐姐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云栀沉默许久,强压着心底的酸涩和怒火。
盛煜泽眼神冰冷,声音沉沉:“一会儿季越来接你回去,自己主动去关禁闭,听见没有?”
云栀低下头,一声不吭。
盛煜泽抬起手,只是一瞬间,抬起的手握拳默默收了回去。
从前的云栀不会这样发脾气,盛煜泽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转念一想,她只是傻,她还是人,有脾气也正常。
可心里隐隐的不安却久久不能消散。
云栀庆幸着,年少时的男孩永远在盛煜泽的心底留着一抹残影,时刻牵扯着他躁郁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