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呻吟连绵不断。

　　顿感口中发咸，俞穗安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整整一晚，池以默把当初对她说过的所有情话。

　　全都在床上跟顾宛如讲了一遍。

　　俞穗安很清楚，他这是在一步步抹去他们相爱过的痕迹。

　　他和她一样，都决定将对方从自己的世界中彻底抹除。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车给我开过来。”

　　日出破晓之际，池以默总算穿好衣服出现在俞穗安的视线中。

　　满颈红痕的顾宛如依偎在他怀中：“以默，都怪你弄得人家满身痕迹，等会我还得试婚纱呢。”

　　“怕什么？不多留点痕迹可没法赶走觊觎你的男人。”

　　眼前两人无时无刻地秀着恩爱。

　　喉间泛起苦涩，俞穗安却一声不吭走向停车场。

　　趁眼眶发红前匆匆离开池以默的视线。

　　刚来到婚纱店，顾宛如一句想喝京北的奶茶。

　　池以默便指使俞穗安跑去二十公里外的网红奶茶店排队两小时。

　　连天公都不作美，倾盆大雨突然倾泻而下。

　　浑身湿透的俞穗安回到婚纱店，路上不小心崴到的脚踝传来阵阵肿痛。

　　“奶茶我买回来了。”

　　等看到身穿洁白婚纱的顾宛如，她瞬间愣在原地。

　　她穿着俞穗安三年前亲手设计的婚纱。

　　那套她原本打算和池以默结婚时穿的婚纱。

　　“买个奶茶而已，怎么动作这么慢。”

　　顾宛如抱怨着接过奶茶，下一秒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上面都是雨水，脏死了，我不想喝。”

　　她故意提起裙摆，在俞穗安前面转了个圈。

　　“哎呀，这身婚纱也太老土了，根本配不上以默给我准备的世纪婚礼。”

　　沉默已久的池以默也出声附和：“这设计确实难看，你换下来扔了。”

　　他拿着手机起身，“我现在去联系海外最知名的设计师，给你做一套独一无二的婚纱。”

　　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顾宛如彻底露出讥讽的表情。

　　“俞穗安，你看清楚了吗？当初你们感情再深又怎样？最后嫁给他的人还是我，毕竟我和以默门当户对。”

　　她当着俞穗安的面撕碎那身婚纱，“我劝你最好别再打他的主意，不然你就死到临头了。”

　　俞穗安望向地上破碎的布料，眼中氤氲的雾气模糊着视线。

　　正如他们所愿，她确实快死了。

　　半晌，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会的，我祝你们幸福。”

　　抬头对上顾宛如狐疑的目光，俞穗安特意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不爱他了。”

　　如今她只剩下最后不到一个月，又有什么资格继续爱他。

　　比起看到池以默为她受过的苦、她的死亡而感到难过。

　　俞穗安更愿意看到她深爱的男人能幸福度过余生。

　　在家人的祝福下，和他爱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再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就像当初他们在一起时，所约定的那样。

　　“别装了，当初就是因为你太爱以默，所以我才选择放手！明明我比你更爱他！”

　　顾宛如怒目炯炯，“三年前你为了钱提分手，转身和池相如在一起。这些年我好不容易陪他走出阴影，现在你凭什么又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着，她伸手碰倒一旁的蜡烛台。

　　“俞穗安，你死心吧，现在我才是以默爱的人。”

　　蜡烛点燃婚纱，火光瞬间蔓延。

　　店员发出惊呼声，注意到动静的池以默冲进婚纱店。

　　“俞穗安！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吗！”

　　他的脸色黑得快滴出墨来，刚想去找俞穗安问责。

　　余光却瞥见顾宛如即将被火光包围。

　　“好痛！”

　　池以默马上转身跑去保护她：“宛如，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不断安抚着怀中哭哭啼啼的顾宛如，关切溢于言表。

　　俞穗安心尖猛地一颤。

　　恍神间，不远处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身影重叠。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改变。

　　情绪也总是跟随所爱之人流转。

　　不过如今，池以默温柔到底的眼眸中。

　　只剩顾宛如。

　　周遭的火舌近乎触及俞穗安，但她却怔愣不动，任由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仿佛与外界一切吵闹声隔绝般陷入回忆。

　　小时候恩爱的父母意外早逝，俞穗安在孤儿院时性格变得愈发孤僻。

　　她不会表达，难过也面无表情。

　　但池以默总能发现，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将俞穗安捧在心尖哄。

　　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太难过。

　　但现在，她终于被他的眼睛释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