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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养虎为患

  仔细追究过往,那设计图纸上的项链,并非出自时幼礼之手。

  当年,时幼礼开始接触珠宝设计的时候,吵着闹着非要让谢时韫和自己一起学。

  谢时韫一直在学金融和管理,百忙之中抽时间陪她上过几节课。

  时幼礼不满他的敷衍,说什么都要他也设计一条项链,她要亲自打磨制作出来,作为自己做出来的第一件设计样品。

  那张图纸上复原的项链,就是他当初亲自设计的那一款。

  也正是弄丢的那一款。

  谢时韫抬眼,盯着她那张羞愤恼怒的脸,脸上似笑非笑:“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不过是随手敷衍你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在意珍惜?”

  时幼礼当即否认:“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刚准备撕掉而已。和你有关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留,免得看了作呕!”

  谢时韫脸上的神色比刚才更冷了,如同覆着一层寒霜。

  良久,他没有意味地笑了声,“那正好,反正不过是废纸一堆,就当是我帮时小姐处理掉垃圾,也算做了件善事。”

  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语,时幼礼只觉更加愤怒,胸口上下起伏了好几下。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她的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过去了十几秒,她把目光垂下去,“……你以前说过,觉得我很适合做珠宝设计师,说我很有天分。”

  谢时韫看着她,目光里轻描淡写,依旧是独属于他的平淡声调,“假的。”

  他向来有这样的本事,把锐利扎心的话语,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好似不过只是在简单的谈论天气。

  他亲眼目睹着她的脸瞬间灰白下去,仍旧继续说道:“时大小姐总是喜欢听夸奖,我夸你几句,你便觉得自己格外有天分,恨不得一门心思都扑在这没用的珠宝设计上。”

  他抬起手,和她父母入狱那天一样,用拇指去擦拭她过度茫然而落下的泪珠,轻言慢语到:“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弃学习金融管理学科,去学一个有钱人才能学的起的珠宝设计?”

  时幼礼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

  他与她对视着,看着她愈加绝望而通红的双眼,血红的瞳孔里满是愤怒。

  如同笼中困兽做徒劳挣扎,除了攥紧拳头以外别无他法。

  可这一幕并没有让他觉得兴奋,反而烦躁的想抽烟。

  他的语气不算冷,但却让她觉得四肢百骸都叫嚣着寒意:“也正是因为你这么听我的话,公司才能毫无选择的交到我的手里。”

  “原来你那么早就在算计……”

  算计着如何一步步吞噬时家,占为己有。

  谢时韫松开手,不咸不淡地,语调冷静,“还要更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颤抖着声线,不死心地问。

  时幼礼的性格执拗,无论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总是勇往直前,不在乎真实的答案会不会刺伤她。

  谢时韫默了一瞬,还是没有对她撒谎,而是选择将血淋淋的答案公布。

  “从第一天起。”

  从来到时家的第一天起,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

  他的勃勃野心,早就一开始便深种。

  时幼礼只觉得一股热流和酸涩争相冲上面颊,让她觉得既难堪又憎恨。

  在真相揭露之前,她曾经以为他和她之间,至少有一部分的感情是真的,哪怕一点点。

  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从第一眼见到起,他就一直在步步为营,处处算计。

  养虎为患。

  她红着眼,死死的用舌头抵住唇,不让一点情绪外泄,可被耍弄得知真相后的恨意却浮现在脸上。

  她恨他。

  每当真相揭开一点,她对他的恨意就多一分。

  谢时韫神情毫无波澜,沉默地凝视着她,将她的全部恨意都收进了眼底。

  已经觉得没有跟她继续对峙下去的必要,于是转身抬脚便要走。

  经过之处,他的鞋底都避开了那些散落在地的图纸。

  关门的那一刹,房间里立即传来重物砸在房门上,伴随着瓷片溅落的清脆声响。

  谢时韫面无表情地摸出了烟。

  他站到电梯前,按下底层的楼层按钮。

  电梯门开始缓慢合拢。

  忽然,他伸手一挡,将正在关闭的电梯门停止,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

  他迈开步跨了出去。

  只因角落里折射着光芒的碎钻,有一瞬晃进了他的眼睛。

  他走过去凑近,之后弯下腰缓慢拾起。

  他的掌心里,是一条银托粉钻的项链,在走廊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谢时韫凝视片刻,将那枚项链攥紧在手心。

  ……

  等谢时韫走后,她给秦途打了无数通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

  终于有一通接通,对方却已经喝了个烂醉,含含糊糊的说不清话,时幼礼索性放弃让他来接自己,直接挂了电话。

  时幼礼从工作室里恍恍惚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寂静的夜晚,看着仅有几辆车经过的空荡街道,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举目无亲,无处为家。

  她低着头,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看着影子被拉长、缩短、再拉长。

  只剩她一人。

  直到一辆车开着刺眼的远光灯,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

  时幼礼警惕的转头,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浑身上下的神经绷紧。

  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她刚用花瓶开过瓢的梁耀光。

  “礼礼,还真是巧。”他笑眯眯的,额头上还缠着没拆掉的纱布,但也不影响他那张酒囊饭袋的猥琐嘴脸。

  时幼礼下意识地打量四周,发觉周围没有什么车和人,心里警铃大作。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次梁耀光是来寻仇的。

  梁耀光假惺惺的冲她笑着到:“上回的事儿算翻篇了,今天哥哥专门找你,是想诚心诚意道个歉,顺便一起去喝个酒……”

  不等梁耀光把话说完,时幼礼飞快的转身,甩开双腿就开始在马路狂奔。

  等梁耀光反应过来她要跑,他的脸色立马变了,气急败坏地怒吼:“给老子抓住她!”

  车门瞬间打开,两个男人快速下来,在时幼礼的身后狂追不止。

  与此同时,一辆劳斯莱斯亮着车灯从车道上疾驰而过,恰好进入时幼礼仓皇的视线。

  车尾的车牌号让她眼神倏然一亮,她认出来这是谢时韫的车。

  于是,她边跑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直白地传递出求救信号:“谢时韫!救我!”

  她喊得很大声,也确定自己在他后视镜的范围内,他绝对能看到自己。

  只要他愿意停下来。

  只要他愿意救下她。

  可自始至终,那辆车子没有减一点速。

第九章 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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