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雷声轰鸣，贺家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贺泽年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微微放下额前碎发挡住他眼底的烦躁，单手搭在沙发侧，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还燃着猩红的光。

　　“抱歉，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嘟嘟嘟……”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拨通姜星凝的电话了，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电子女声。

　　手上的烟已经抽完了，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烟蒂堆里头，他吐出一口白蒙蒙的烟雾，整张脸在黑暗里晦涩难辨，手指不断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划动。

　　距离他发出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过去快六个小时，姜星凝却始终没有回复一句话。

　　回看最近以来二人的聊天记录，一直只有他热脸贴冷屁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星凝就没有回复过他了。

　　他往上翻阅，发现姜星凝已经一个月没给他发过消息。

　　贺泽年在输入键发出几个字，犹豫再三又删掉，最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熄屏丢到一旁。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堂堂在北京商圈叱咤风云雷霆手段的贺总，向来只有别人低声下气求他的份，他死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自己最嗤之以鼻的事情！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跟湿漉漉的小狗一样的身影，不要再去想她红着眼框哭泣的脸……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笼罩在心头，内心思绪纷乱。

　　暴雨滴落的声音如同毫无节奏的鼓点刺激着他的脑袋，寒气从窗外一直渗透到他身上，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姜星凝蜷缩在被子里，扯着他衣角说让他不要走，外面打雷了她好害怕。

　　再回过神，身旁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

　　原来这个屋子，一直都这么冰冷吗？

　　冷到他打颤，仿佛血液都要凝固了。

　　下一秒，楼上的房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家居服的人跑下楼，朝他的怀里奔来。

　　看着跟姜星凝有几分相似的脸，贺泽年有一瞬间恍神，下意识开口：

　　“星凝……”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卿卿，怎么下来了，你身子弱，楼下冷待会就该感冒了，快回房间里。”

　　叶卿卿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

　　“哥哥，我刚刚做了噩梦，梦见你离开我了，醒来没看见你好害怕才会下楼来找你。”

　　“你今天为什么不上来陪我？是不是还在生气觉得是我没有看好姜小姐的狗，我承认我之前因为嫉妒去找过她，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反正都是将死之人，我怎么能那么自私把你困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有多好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想阻碍你奔向属于你的幸福……”

　　说罢，叶卿卿扑在他怀里哭起来。

　　他心脏蓦然一疼，伸手擦过她眼角的泪水。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管多少钱，我都会帮你找到最合适的肾源。”

　　叶卿卿抬头盯着他的双眼，眼泪止住，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哥，那你打算怎么办，其实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只拿走一个肾也可以继续生活，等姜星凝真的让出了一个肾，你也不用太担心……”

　　贺泽年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一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万语千言堵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当真要为了叶卿卿要这么做？

　　沉默许久，他声音沙哑开口：

　　“卿卿，恐怕姜星凝不能成为你的肾源了。她天生体弱多病，医生说如果她拿走一个肾，会直接死在手术室里，到时候我怎么跟姜家交代？”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你死去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医院加紧给你配对肾源。”

　　听见他的话，叶卿卿瞳孔猛然一缩，心里被不安感填满，敛眸隐去眼底的不可置信，嘴角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好，我相信你。”

　　看着贺泽年坐立难安的神色，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

　　“今晚天寒，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好不好，留在我身边陪我一夜明早再去公司。”

　　贺泽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叶卿卿又补上一句：

　　“哥哥，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说着说着，她嘴里一下子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一下子慌了神，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颤抖着握住她的手：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卿卿你别怕……”

　　她侧过脸，贺泽年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