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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半夜,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请问是『小瓷娃娃』吗?」电话那头是一道陌生男声,「你朋友在鲸落酒馆喝醉了,通讯录里只有你是星标联系人……」

  我迷迷糊糊地看向手机。

  贺瑾年??

  小瓷娃娃??

  贺瑾年那个连我生日都要放进备忘录提醒的工作狂,居然会存这种备注?

  挂断电话,我迅速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夜色中孤独地亮着。

  我一路疾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贺瑾年向来冷静自持,怎么会喝醉?

  直到海风卷着咸腥灌进车窗时,我还在消化这个信息。

  鲸落酒馆藏在礁石群后,霓虹招牌被海雾晕成朦胧的光团。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咸湿的海风和淡淡的酒气。

  贺瑾年伏在吧台上,冷白肤色透出反常的酡红,黑色高领毛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喉结。

  「小……辞?」他抬头时眼角湿润,常年结冰的瞳孔融成春涧。

  我伸手扶他,却被他滚烫的掌心反扣住手腕。

  三十七度的体温不该这样灼人。

  他忽然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我腕间红绳——那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寺庙求的平安绳。

  当时他说:「戴着,挡灾。」

  此刻他指尖勾着褪色的红绳,呼吸间酒气混着雪松香。

  忽然他拿起手机来了张合影。

  由于过于突然,我的神情是惊讶的,却更显古灵精怪。

  贺瑾年在笑,笑得灿烂,笑得坦然,面色潮红,是少年的模样。

  我只当他醉了。

  「回家好不好?」我架起他往外走,他踉跄着将重量压在我肩头。

  迈出酒馆的刹那,月光泼了他满身,我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珠,不知是海雾还是什么。

  副驾驶上他昏沉睡去,解锁他手机找家庭医生电话时,锁屏照片让我手指僵在半空——十二岁的我穿着草莓蛋糕裙,在钢琴边对他做鬼脸。

  其实在他父亲葬礼后,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今天般富有朝气。

  到了贺瑾年的住处,我在衣柜中给他翻找睡衣。

  我发现了一个缎面礼盒,展开的刹那,我的影子落在一件纯白西装上。

  月光流淌过领口绣的「S.C.」,针脚细密,似乎能贯穿我的整个童年。

  熟睡的贺瑾年蜷成防御姿态,唇间漏出梦呓。

  我六岁那一年,我盯着一身白色西服准备晚上参加钢琴演出的贺瑾年发呆。

  「真好看。我以后一定要嫁给穿白色西服的人!」

  ……

  柔柔月光似被撞碎成星屑时,我轻轻将被子盖好在他身上。

  原来神明禁地里,早就藏了场经年的雪崩。

  可惜藏得太深,唯有错过。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夜已深,我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而我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我知道,我和贺瑾年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海盐气息仿佛又将我围绕,我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溺水,贺瑾年攥着我卫衣的抽绳把我拖上岸。

  他当时呛了水还在笑:「瓷娃娃果然一碰就碎。」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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