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妍纭：“……”
她低头瞧去，顾鲤几乎是贴着自己睡的，反而是顾水丽紧紧地贴着顾鲤，人挤人，难免磕磕碰碰。
“没事，”她安慰道，“她应该是不小心撞到的。”
顾鲤睡着不吭声。
“不是，”顾水丽捂着屁股，“她是醒着的，她就是故意用腿蹬我屁股，很重，要不然我也不会疼得叫起来，惊扰到婶婶们睡觉。”
“咋了？”
顾鲤迷迷糊糊地睁眼。
顾水丽：“你为什么踹我？”
“啥时候？”
“方才。”
“别污蔑我。”顾鲤无辜道，“我奶说我睡觉很安分，夜里睡觉从来不踢人。我从小就跟我奶奶睡，睡到前年，她绝对不可能骗我。”
顾水丽：“你还不承认？”
“咋承认？”顾鲤问，“那我为什么要踢你？再者说,你瞧瞧你这屁股撅的，只差将我从被里拱飞，我扭个身就能撞到，这事是合理的，我一睡着的人我咋知道这些？”
“你分明就没睡着。”
“你咋知道？”
“你的手到处摸，”她说,“还摸到我的手。”
“我是活人，”顾鲤说，“我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眼前的屁股怼得我挪不过身来,我睡着难受，肯定会摸。倒是你明明背着人睡，为什么要伸只手在我被里摸？”
顾水丽：“……”
两日光景，这张嘴是越来越难应付了。
“我脊背冷，”她委屈道,“我脊背冷得睡不着，所以我就伸手去拉被，可能是拉到你的，所以你就以为我是故意的,于是就拿脚踢我。”
“瞧你说的，”顾鲤说，“咱俩又不是没睡过，睡过多少次，都是我半夜起来给你拉被，啥时候做过这么缺德的事?你不能因为这次被我撞了一下,就说我缺德。”
顾水丽：“……”
她说她别不知好歹。
“好了好了，”周妍纭很困，“你们俩分开睡。”
顾鲤和周妍纭调换位置，顾水丽也缩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像只鹌鹑似地缩着，她原先是想着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差,有些人被冻一冻，生场病，人就这么走了。
可惜……
被她发现了。
无来由的，顾水丽总觉得顾鲤跟以往大不相同，她怀疑,她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从后世重生回来的。
如果是那样……
她这辈子还是活不过她。
……想了一晚上，赵润娟还是决定将顾水丽带走，但周妍纭却以为这样不太踏实，毕竟孩子跟着顾卫国长大，耳濡目染,有些东西早已根深蒂固，一时的怜惜，换来的未必是以后的满心欢喜。
赵润娟却说：“如果不接,我以后也会惦记着。”
周妍纭没搭腔。
该劝的已经劝了，剩下的她真没办法左右。
听见他们的对话，顾水丽当即就开始作妖。她捂着脸，哭哭哼哼地挪步到角落里哭，声音顺利传到俩人的耳朵里。
周妍纭循声过去。
她皱眉问：“怎么了？”
顾水丽摇头。
“跟婶婶说，”赵润娟道,“是不是你爹又打你了？”
“不是，”顾水丽抹着眼泪，“昨天的事被村里人知道了，村里的人都不跟我玩了，还朝我身上吐唾沫，骂我不要脸，我不想活了。”
赵润娟沉默须臾，说：“你跟婶婶走。”
“我不走了，”顾水丽说,“就像我爹说的，我跟着去，只会耽误婶婶叔叔做事，我不想耽误你们做事。”
……
吃过午饭，两男两女便带着俩孩子去乘火车。
绿皮火车，从隔壁的俩城市驶过来。即将到达，等在候车厅里的人立即推挤着往前。
周妍纭伸手拉住顾鲤，赵润娟拉住顾水丽，随着人流挤进去,前去寻找位置。
顾鲤长那么大，还头一次经历这种乘车。
进来过程中……
什么箩筐大包的，挤得你前后颠倒。一个不注意，侧边的窗户边就能翻进来一个人，非常的离谱。
轰隆隆——
火车开始发动。
到达通城需要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且刚坐了四小时中间就停靠着接了好几拨人，密密麻麻地挤站在车厢里，导致车厢里不仅味道很重且很闷。
“顾鲤……”
顾水丽忽然叫顾鲤。
顾鲤挑眉：“啥事？”
“那个……”她伸伸手，“好好的棉袄你别揪啊，你把棉絮揪出来还咋穿？抠那么大个洞，补都不好补，老师不说了么，要爱惜自己的东西，你上课时耳朵长头顶上了？”
顾鲤：“……”
这话咋那么……
她低头瞧着自己的破袄，这棉袄穿了很多年，做的时候就往大的做，可多年过去，早已经不合身，袖口也破开露出里面的棉絮。
方才无聊时，她拿手往里戳了戳。
“没呢，”顾鲤无辜道，“我就是把棉絮戳进去。嗯……我是在想方老师呢，先前方老师给我缝了件棉袄，顶好看,我舍不得穿，于是就将它收在床头的箱里，可我回去翻几圈都没有找到那红袄，想想都觉得对不住方老师。”
顾水丽：“……”
这时，周妍纭伸手摸摸顾鲤那露在外面的手腕。
问：“冷不冷？”
“不冷。”
“回头给你缝两件。”
“谢谢婶婶。”
顾水丽在心头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死丫头以往闷声闷气、含胸驼背的，现在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想起红棉袄，赵润娟大约能知晓那棉袄的去路，于是朝顾鲤笑笑。
“回头啊，”她说，“婶婶也给你缝一件顶好看的。”
顾鲤笑道：“谢谢婶婶。”
谢个屁……顾水丽越瞧越觉得顾鲤碍眼，龇牙咧嘴的，人家说缝她就要，穿得过来？心咋那么贪？
赵润娟看向顾水丽：“也给你缝一件。”
“不用不用，”她摇头道,“我带着棉袄的，够穿，婶婶不用那么麻烦，给顾鲤缝就成,她比我糟蹋衣裳。”
顾鲤：“……”
这姐妹……
不点她不行？
“那是，”顾鲤淡声道，“毕竟家里困难，穿不上新衣裳，穿破后自己补的也不好看,只能将就穿着，瞧着确实是非常的糟蹋。”
来回呛两下，顾水丽终于选择乖乖闭嘴。
……
火车呜呜啦啦地终于驶进通城地带，路边的房子瞧着就比顾家村的稀罕得多。周围的人都抬眼瞧过去。顾鲤眯着眼若有所思。
这个地方……
也就是后世的通城。
好地方啊。
久坐这么久，两条腿坐得发涨发麻，连带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几人拖着疲倦的身躯随着走下火车，出站后在边上等着公交车。
据许明耀所说……
通城在七零年才开通第一条公交线路，今年开辟了第二条线路，而他们搭乘第一条线上的公交车就能到达住的地方,不过有些慢。
“老许！”
“老杨。”
刚过几站，自车底下上来三个人，一对夫妻领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瞧见车里的几人,都笑眯眯的，立即围着打起招呼来。
男人问：“去哪呢？”
“去土城，”许明耀笑道,“去老顾家那边瞧瞧，顺便去把他家孩子接过来，来来来，都来瞧瞧我家的小闺女。”
说着……
他把顾鲤拉上来。
然后一一给她介绍：“这是你沈叔叔和苗阿姨。”
顾鲤笑道：“叔叔阿姨好,我叫顾鲤。”
因说方言对方听不懂，自始至终，许明耀等人都是使用普通话交流，现在给顾鲤介绍,也是用普通话，顾鲤自然也就用普通话回。
说得很标准，很正。
外加小丫头脊背打得挺直,落落大方的，半点不怯场，瞧得几人都很喜欢，尤其是周妍纭和许明耀。
沈问军：“好，好啊。”
许明耀看向顾水丽：“这是老杨家领回来的。”
顾水丽走上前。
“叔叔阿姨好，”她笑道,“我叫顾水丽。”
土城的方言容易理解，且偏向普通话，哪怕顾水丽前世在地里种了几十年的地，后来去得最远的地方也是小县城，但她也会说普通话。
再者……
她当过父母长辈，自然知道这些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娃娃,她自然而然就挺直脊背，大声介绍自己。
话落，她瞥向顾鲤。
她没想到……
顾鲤平日里藏得那么深。
这些都会。
难怪她前世能得到杨家人的喜欢，过得那么好，原来是身上藏着些本事。不过没关系,她能将她从杨家挤出去，也能抢其他的东西，这一世，她必要让她滚回村里去。
苗蕊笑着，把自家儿子从侧边拽上前：
“这是我家云川。”
云川……
沈云川！
顾水丽瞪了瞪眼睛。
随即……
脸色羞红起来。
“云川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