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一天，没人知道齐清婉到底和皇帝聊了什么。

　　只是她穿着皇帝亲赐的裘衣走出宫门时，她的身后已经铺洒了一层火烧的红云。

　　齐家军的营地。

　　齐清婉在众目睽睽下，一步步走上训练场的高台，举起手上金黄的圣旨。

　　“奉陛下旨意，明日齐家军出征讨伐南楚，以慰齐景逸大将军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底下的将士们已经骚动起来。

　　为首的几个将领对视一眼，蹙眉问道：“敢问方夫人，陛下指定的主帅是谁？”

　　齐清婉目光如炬，直视他们：“自然是我。”

　　“轰——”

　　队伍中一片哗然，反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我们不同意！听闻是你这个女人亲手杀了将军，凭什么掌军讨伐？”

　　“看在你是将军亲妹妹的份上，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齐清婉手刃亲兄短短半日已被有心人传遍京城，将士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为首副将傅辰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讽：“齐家军不由外姓之人掌管，方夫人请回吧。”

　　齐清婉正要开口，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方慕白策马冲入营地，翻身下马，大步走上高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齐清婉，你疯够了没有？”

　　齐清婉狠狠甩开他的手，举起圣旨：“陛下已经答应我带兵出征，方大人有何异议？”

　　圣旨上的龙纹不是作假。

　　方慕白收回视线，脸色铁青：“陛下那边我自会解释，你已为人妇，上战场这种浑话……”

　　“已为人妇？”齐清婉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帛书面无表情砸到他脚下，“陛下已经允我和离，从今日起，你我再无关系！”

　　和离书摔在地上，露出皇帝的印章。

　　方慕白愕然地捡起。

　　齐清婉却已不再看他，而是抬手解开外袍的系带。

　　裘衣滑落在地，露出里面那件染血的护心甲，那是齐景逸的。

　　随即她拔出腰间佩剑，剑光一闪，半截青丝随风斩落，一头黑发散落而下。

　　“我齐清婉今日割发代首，此生不嫁！往后只为齐家人！也只做齐家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尤其对爱美的女子来说，头发更是重如性命。

　　将士们被她的举动震慑，原本喧闹的营地瞬间鸦雀无声。

　　傅辰看着那张与齐景逸六七分相似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下一瞬，他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末将愿听齐将军号令！”

　　像是什么讯号一般，所有的人一个接一个跪下。

　　“末将愿听齐将军号令！”

　　齐清婉目光扫过黑压压众将士，最后落在场中唯一站着的那人身上，一摆手。

　　“来人，把方大人请出军营，莫要耽误整军出发。”

　　几名将士上前，方慕白攥紧手中的和离书，指尖发白：“齐清婉，你不要后悔。”

　　齐清婉背过身，那张曾经让她心动的面容早就陌生。

　　“我唯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嫁给你。”

　　翌日，天色未亮，齐清婉已经披甲上马，身后大军整装待发。

　　只一夜，昨日艳阳便化作寒风扑在她脸上。

　　傅辰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将军，方大人在军营外站了一夜。”

　　齐清婉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忽地，她又记起方慕白几日前的婚礼说的那句“晦气。”

　　齐清婉持剑，冷声道：“不必理会，任何耽搁军情的人，军法处置！”

　　说完她扬手，将剑划破掌心。

　　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

　　“众将士听令，今日歃血，此战必以所有仇敌之首祭奠我大盛所有枉死将士！”

　　身后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直冲云霄。

　　“得令——”

　　自此，一路披霜，前方再无能挡她路之人。

　　三月后，金銮殿上。

　　皇帝看着战报，抚掌大笑：“齐清婉果然不负朕望，短短数月便收复了所有失地。”

　　自从齐清婉上了战场，捷报一茬接着一茬。

　　他又道：“待她最后一战凯旋，朕定要封她为镇远大将军，接替她兄长的职位！”

　　方慕白站在殿中，垂眸看着金绣的毯子上未干的血迹。

　　那是今早皇帝杖刑五皇子手底下的门人留下的，那血已经微微发黑，像极了当初齐清婉在高台上斩落的发丝。

　　似乎从齐清婉的捷报传来，五皇子门下，便会有人犯错被抓住……

　　上首，皇帝又道：“待她最后一战凯旋，朕定要封她为镇远大将军，接替她兄长的职位！”

　　方慕白眉心一跳，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状似无意往后一扫。

　　下一秒便有人出言劝诫道：“陛下不可！一个女子……”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殿内，声嘶力竭。

　　“边关急报！齐将军自愿诱敌围困，斩首敌方主将后，与南楚一万精锐……”

　　“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