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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仪被沈明容护着,离开了。
只留下顾柏清坐在地上,半边脸颊还火辣辣地麻木。
他擦了一下嘴唇,流血了。
直到视线中的身影消失,顾柏清才爬起来。
庄雨棠刚才躲得远远的,这会儿过来扶他:
「柏清哥哥,你没事吧?」
然而,下一秒,庄雨棠便愣住了:
因为,顾柏清甩开了她的手!
顾柏清心头莫名烦躁,这一瞬间,他无端地想起:
从前下乡的时候,沈明仪总是护着他的。
他不会干农活,是个书生的单薄身子。
沈明仪会直接把他的麦子割完,然后说:
「看你这不会干活的样子!要是自己干,还不得磨蹭到天黑……」
顾柏清回城之后,一直是天之骄子。
是大学生,是分配的干部,一路顺风顺水坐到厂长的位置。
他鲜少再有需要沈明仪支持他的时候。
可是,直到此刻,顾柏清才意识到:
沈明仪身上的那股蛮劲儿,蓬勃的生命力有多重要!
顾柏清整理了一下衣服,拉上顾朝阳转身离去。
留下庄雨棠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
顾柏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像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样,倒在了沙发上。
可是日子,并不会因为谁的情绪而停留。
屋里已经积累了一层薄灰,顾朝阳则拉着他喊:
「爸爸,我饿了!」
尽管生疏,但顾柏清还是不得不爬起来洗了衣服,扫了地。
晚上,给顾朝阳做了沈明仪常做的茭白炒肉丝,红米苋,稀饭……
等到顾柏清把衣服晾到外面的时候,碰到了居委会的陈大姐。
她看见顾柏清,大惊小怪道:
「哟,小沈回娘家了?
我说你也是,人家小沈毕竟和你是患难夫妻。
挺大个厂长,作风不检点,看看,把人家气跑了吧!」
顾柏清从没受过这样的奚落。
他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就在此时,陈大姐鼻端耸动,突然喊道:
「怎么一股焦糊味?谁家的稀饭烧糊了!」
顾柏清愣了愣,随即丢下衣服向家里跑去。
他怎么忘记了,火上还烧着稀饭!
等到吃饭的时候,顾朝阳撇了撇嘴:
「菜太咸了,粥是苦的!」
顾柏清沉下脸:
「爸爸做饭不容易,小孩子不许挑三拣四!」
话一出口,顾柏清停顿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
从前顾朝阳挑食,他却对沈明仪说过:
「朝阳本来就体弱,你是他妈妈,连个饭菜都准备不好?」
……
顾柏清端起稀饭喝了一口。
确实是有点苦,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
他把这口粥咽下,舌尖的苦意一直弥漫到心底。
等到庄雨棠再来找他的时候。
顾柏清家里的茶几上,堆着一堆空酒瓶子。
顾柏清最近总是需要依赖酒精的麻醉,才能入睡。
短短数日之内,他憔悴了许多。
眼里都布满了红血丝,胡茬也出来了。
身上衬衫的领子,也皱皱巴巴的!
庄雨棠抱住顾柏清,心疼得要哭了:
「柏清哥哥,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
就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
顾柏清这次倒是没有推开庄雨棠。
他的目光恍惚,露出迷离的温柔:
「你、你来了……」
庄雨棠以为顾柏清想通了。
可是,当庄雨棠把顾柏清扶到床上的时候。
顾柏清却闭着眼睛,喃喃地吐出一个名字:
「明仪……」
就在那一瞬间,庄雨棠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原来,他的温柔,并不是对她。
而是把她当成了沈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