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霄僵在门口足足半刻,才听见楼云香说:“不用管他。”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恶心再次翻涌。
他失神回到大院,陈姐满是欣喜迎上来,往凌霄的手里塞了一把糖。
“元卫成了文工团的首席,特意给大家买了糖,他说你爱吃糖,要给你留一份。”
凌霄怔愣看着喜糖半晌,才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自从楼元卫住到军属大院,楼云香带回来的糖票越来越少。
光是这一把,就比他半年吃过的糖还多。
这哪里是好心,分明是无声的挑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众人的惊讶下敷衍过去,又是怎么离开的。
枯坐半夜,楼云香和楼元卫终于回来。
楼云香有些诧异:“凌霄,你怎么还没睡?”
“是不是肚子疼的老毛病犯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这时,楼元卫刚踏进屋里。
见楼云香走去厨房,他咬了咬唇,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云香姐姐,我头好晕。”
楼云香的脸色霎时变了,留下一句:“热水在厨房。”便扶着楼元卫离去。
门外稀稀疏疏的交谈声涌入凌霄耳内。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让楼营长背?”
“你想什么呢,那是楼营长的弟弟,弟弟生病,姐姐背着他怎么了。”
“现在像楼营长这么好的女人去哪里找?”
凌霄心凉到麻木,在书桌旁怔怔坐了半天,才回过神,继续收拾行李。
指尖触到桌上钢笔的刹那,凌霄有一瞬间的晃神。
那是他们结婚时,楼云香送给他的。
他视如珍宝,每天用完都要拿出来擦一擦。
直到上一世去世前,他才知道这支钢笔原是送给楼元卫的,楼元卫不要,才送给他。
半晌,他拾起笔打开抽屉:“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该由我带走。”
“咔哒”一声,一叠请假报告刺入眼帘。
霎那间,书房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她分明和他说过,队里不准请假。
所以他的生日,产检,甚至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都只有他一人。
可上面的请假理由明晃晃写着:【丈夫生日】、【结婚纪念日】……
所以在楼云香心里,她早已把楼元卫当作自己的丈夫了?
那他凌霄,又算什么?
凌霄胸口剧烈起伏,手像是触电般收回,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关上。
这一夜,凌霄睡得很不安稳。
恶心感再次上涌,他迷迷糊糊去摸身侧:“云香……”
冰凉的触感让凌霄瞬间清晰。
他披着外套起身,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身体的习惯真是可怕。
楼云香中午才回来。
阳光的照耀下,雪渐渐融化,却也让空气更冷了。
刚踏进客厅,凌霄就闻见冷空气里专属于楼元卫的男士香水味。
凌霄一顿,下意识望向楼云香:“昨天晚上……”
楼云香对上他的视线,心莫名停跳半刻:“怎么了?”
香水味更浓了。
像是一瓶慢性毒药,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凌霄直直看着楼云香,想从女人的面容上找出点什么。
可她的眸子里,只有星星点点的情意。
原来这样的眼神,也是可以撒谎的。
他生生换了话题:“没什么,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而已。”
吃过晚饭,凌霄回了趟家。
临近援藏,他想最后陪陪父母。
凌父红了眼眶,重重拍了拍凌霄的肩:“这才是人民的好教师,好同志,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凌母拉着凌霄的手,哽咽问道:“楼营长跟你一块去吗?”
凌霄心间一颤,摇摇头。
“她是营长,要服从队里的安排。”
凌母霎时红了眼,泪水滚滚而下。
“凌霄,你这一去,永远都见不到云香,见不到爸妈了,你真的舍得吗?”
凌霄极力扯出一抹安慰的笑,下一瞬,鼻尖一酸,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