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气凝结一瞬。

　　蜷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凌霄极力扯出一抹笑。

　　“医生说吃药期间不能吃别的药。”

　　楼元卫眼底闪过一丝不快，步步紧逼：“姐夫这是信不过云香姐姐？”

　　这时，楼云香出声打断：“既然军医这么说了，就听军医的吧。”

　　吃完饭，大院里又有孩子喊他：“凌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呀？”

　　凌霄开门应了声，便去了孩子家里。

　　教完作业，孩子仰着头看他，像是求夸奖一般：“凌老师，我会写你和楼团长的名字。”

　　说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楼云香。

　　“这是楼团长的名字。”

　　凌霄欣慰骄傲的笑刚扬起，就凝在了脸上。

　　小孩写的另一个名字，却是楼元卫。

　　“我在许愿树上的祈愿带看见的，肯定错不了。”

　　他指着“楼”字，天真地问：“凌老师，这是不是多音字？一个念楼，一个念凌。”

　　冷意贴着脖颈，一路蔓延至凌霄的心脏。

　　他僵硬回到屋里，拿上围巾就要走。

　　楼云香拦住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凌霄说：“我要去许愿树那……”

　　不等他说完，楼云香皱起眉：“凌霄，你是军属，更是人民教师，怎么这么封建迷信。”

　　“你这样怎么教书育人？”

　　凌霄张了张嘴，终是摘下围巾回到屋里：“是我糊涂了。”

　　就算亲眼看到祈愿条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楼云香不是不信这些，而是情未至深处，不配让她为了他祈福。

　　两天后，京市阳正楼。

　　凌霄和楼家一起吃饭。

　　他伸手想夹一筷子鱼肉，却被楼母按住筷子。

　　“吃了这么多，还是没和云香生出个一儿半女，就连养条狗，十年都该生崽了。”

　　凌霄沉默的态度更让楼父恼火，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嫌恶。

　　“借着云香的光成为军属，只知道花钱享福，一儿半女都没有！”

　　“你当务之急，是给楼家延续香火！”

　　凌霄终于开口：“知道了。”

　　他不会生下楼家的孩子的。

　　因为，他马上就要去藏区了。

　　楼云香紧了紧握着凌霄的手：“爸，妈，别为难凌霄了，孩子的事我们会看着办的。”

　　正当两人说话间，包间门口响起敲门声。

　　楼元卫带着一瓶酒出现在门外，笑容灿烂。

　　“爸，妈，知道你们要来，我特意去供销社买了酒。”

　　说着，给楼父楼母一一满上，自己却端起桌上的茶水。

　　“虽然凌霄哥读过书，心气高，是个大忙人，但也会抽空教我做家务，我现在在大院过得可好了。”

　　凌霄还什么都没说，楼元卫上来就把他架在剥削人的位置。

　　楼父狠狠瞪了眼凌霄。

　　“生不出孩子，还有脸指使元卫！少看那些杂志画报，在家照楼云香，做个贤夫就够了！”

　　楼母也面露不满，拉着楼元卫坐下：“好孩子，都饿瘦了，快坐下一起吃饭。”

　　入赘楼家五年，楼云香的身侧永远坐着楼元卫和楼父。

　　凌霄永远只能端茶倒水，伺候楼家。

　　往日楼云香不帮他说话，说是作为人民子弟兵，忠孝两难全，平常在队里就难以见到父母，好不容易相聚，更不能顶撞。

　　可她要孝顺，凌霄就不要吗？

　　他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有自己的事业。

　　恍惚间，热茶烫伤了凌霄的指尖，他下意识看向楼云香，却见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楼元卫身上，不曾挪开半分。

　　楼母的阴阳怪气和楼父的指责再次劈天盖地砸下来。

　　凌霄干脆起身：“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你们吃吧。”

　　他走得很快，快得楼云香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卫生间的门上了锁，凌霄才浑身卸力一般蹲下来，积蓄的泪水决堤而出。

　　他掐着掌心告诉自己：别听，别看，别去在意。

　　楼家不需要他没关系，他还有爸妈。

　　过了好一会儿，凌霄才整理好情绪，走出洗手间。

　　路过包厢门口的时候，里面再次传来欢声笑语。

　　楼元卫说：“云香姐姐，凌霄一个外人，又不姓楼，脾气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