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风呼啸，整个棠苑好似都被冰封。

　　直到秦疏婉带着肖祁景离开，苏奕怀才僵硬的蹲下捡起断裂成好几截的木牌。

　　一片又一片捡起来，再拼凑到一起，却始终都无法复原。

　　这一刻，他只觉三魂六魄都随之一同破碎。

　　“我为大楚抛头颅洒热血，为何最后却沦落到连一个墓碑都没了！”

　　这是他亲手为自己刻的墓碑，要插在他的坟头，长眠在大楚的黄土之上啊。

　　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啪嗒”

　　泪水无声滴落到了破碎的木块上，晕染成水痕。

　　苏奕怀将破损的碑收好放到了自己的盔甲身边，一遍又一遍拂过每一道裂痕，就好像是在轻抚自己心脏的裂口。

　　一连三天，秦疏婉没有再来棠苑。

　　苏奕怀掐指算了算，自己只有最后四天就要离开人世。

　　许是时间不多，他的身体也虚弱了不少。

　　月悬天幕之时，苏奕怀恍惚间听到了隔壁的静幽阁传来一阵琴声。

　　犹记得十岁那年，他常被噩梦惊扰，整夜难眠。

　　秦疏婉听闻用金丝楠木为身蚕丝做线的古琴，可以让人安息凝神。

　　便翻山越岭，寻遍整个华夏大路，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寻到了极品金丝楠木。

　　随后，她又去了昆仑雪山寻天蚕，采集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取出天丝。

　　那时候的秦疏婉，双手磨出了无数血泡才将制作出一柄古琴。

　　“能让奕怀日日好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犹豫。”

　　后来的后来，苏奕怀舞刀弄枪，秦疏婉则日日为他抚琴作伴。

　　回忆戛然而止，可是隔壁的琴声却未停。

　　苏奕怀不自觉地顺着琴音走到了静幽阁的庭院之外。

　　月下清影，秦疏婉轻抚琴弦，肖祁景在一旁吹箫。

　　琴瑟和鸣，宛若神仙眷侣。

　　苏奕怀的心尖随着每一道响起的音律而颤抖，眼眶渐红了起来。姑姑曾对他独一无二的偏爱，已经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没关系，只有最后四天，我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苏奕怀收回视线，转身回了棠苑。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昏昏沉沉，早上起来时还一阵头重脚轻。

　　刚要出寝房，却看到肖祁景站在屏风后的书柜前，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

　　只一眼，苏奕怀脸色忽的一白。

　　他曾在这本书上写下过的对秦疏婉的爱慕。

　　只是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肖祁景手中？

　　“苏奕怀，你居然对将自己养大的姑姑动了这种龌龊心思！”

　　肖祁景紧紧盯着苏奕怀，眼底的情绪带着审视和嫌恶，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直接。

　　“这些年若你死在战场，别人还会觉得你是个英雄，但眼下你还赖在王府不走，对自己姑姑依旧痴心妄想，你真是丢尽了你们苏家十代英魂的脸！。”

　　苏奕怀心尖一哽，一时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

　　“那都是过去……”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肖祁景打断。

　　“你敢说你对你姑姑已经没了想法？如今看着这书上的情话，再想到你对疏婉的心思，真叫人恶心！”

　　“若你还要些脸面，就去九泉之下寻你爹娘，跟他们磕头认错！”

　　话落，他直接将架子上的长剑抽了出来，朝着苏奕怀直直捅去。

　　“姑父……”

　　苏奕怀下意识夺过剑刃，肖祁景眼中却暗芒一闪，径直往剑撞去。

　　刹那间，他的胸前就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血花。

　　“奕怀，你竟然想杀我？”他凄惨一叫。

　　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秦疏婉大步奔了进来。

　　“祁景！”

　　她伸手将肖祁景搀扶住，抬手止住他胸前的血。

　　肖祁景虚弱地靠在秦疏婉怀里，沙哑开口：“疏婉，我只是想来关心奕怀，没想到他回对我下如此狠手。”

　　听着肖祁景颠倒黑白，苏奕怀连声辩驳：“姑姑，我没有……”

　　“够了！”

　　秦疏婉扶着肖祁景，阴沉着脸睨向苏奕怀：“伤了人还不承认，苏奕怀，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但凡还有半分良知，便自刺一刀，对祁景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