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裴止坐在办公桌前。

　　 窗外大雨倾盆。

　　 狂风裹挟着落叶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发出令人心惊的悲鸣。

　　 不知为何，一整个早上，裴止的心都乱乱的。

　　 仿佛潜意识里在害怕些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相片。

　　 那是他和许南音的合照。

　　 他并不喜欢拍照。

　　 但许南音很喜欢。

　　 他不想拂了许南音的意，僵着一张脸陪她拍了一下午。

　　 许南音平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爱撒娇。

　　 一边拍照片，一边捏他的脸：

　　 「裴木头，你就不能把眉头松开一点吗？」

　　 「还有你的嘴，微笑很难吗？你怎么一脸要哭的表情？」

　　 「你看看这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掐你了呢！」

　　 许南音气鼓鼓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嘴巴嘟得老长，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

　　 「裴木头，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木头有些泄气地将脑袋凑到许南音脖颈边：

　　 「那可不行！音音要是被我气死，我立马抹脖子殉情。」

　　 最后，许南音在几百张照片里选了两天，才总算选出这张能看的。

　　 裴止急切地将照片从相框中取出，紧紧贴在胸口，企图压制住内心的不安。

　　 他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

　　 「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头的保安队长随意瞥了一眼监控，心里不禁纳闷：

　　 裴总不是一向不怎么关心这位夫人吗？怎么今天一早上几次三番打电话来问夫人的情况？

　　 即便如此，保安队长也不敢懈怠，又看了一眼监控，如实回答：

　　 「夫人的房间门还是关着，应该还没醒，不过饭菜已经按时送进去了。」

　　 不知为何，尽管听到许南音安然无恙地在家中休息的消息，裴止胸口的焦虑却没有丝毫减退。

　　 和秘书交代了一下工作，裴止提起外套便往家里赶去。

　　 平常需要四十分钟才能抵达的车程，今天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一路上，裴止都在想，回去之后应该和音音说什么。

　　 先道歉吧。

　　 他说了那么重的话，音音肯定很难过。

　　 音音总是敏感又胆小，遇到什么事都只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

　　 裴止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许南音改掉这个坏习惯。

　　 可最近，他却总是让音音难过。

　　 所以音音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空洞又失望，仿佛彻底将他从心里割离出去。

　　 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音音最爱他，从来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闪闪发光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概是从许南恒告诉他那件事开始。

　　 想到这，裴止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只要许南音这次能把肾换给许真真，也算是她彻底弥补了当年的过错。

　　 裴止早就想好了，他会彻底忘掉从前的算计和阴谋，原谅许南音的一切罪行。

　　 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对音音好。

　　 音音也依旧会是他最爱的人。

　　 想到今后的美好生活，裴止的脚步又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咚咚咚。

　　 门内没有回应。

　　 裴止还想再敲，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好从特护病房里走出来，药箱上还放着几块沾着血迹的纱布。

　　 显然是刚给里面的病人换过药。

　　 许真真也在看到裴止的瞬间，慌乱地拉下病号服的一角。

　　 为了给许真真最好的治疗条件，许家包下了整层楼。那几块沾血的纱布无疑是从许真真身上换下来的。

　　 可许真真目前采取的是保守治疗，怎么会见血呢？

　　 闻到病房里隐隐的血腥味，裴止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这时，许真真已经恢复镇定，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笑意：

　　 「阿止，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从公司过来没有那么快。」

　　 「刚刚回了趟家。听到你说不舒服，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裴止将外套搭在床沿，不动声色观察着许真真的反应。

　　 若是从公司出发，这个点，他确实还赶不到。

　　 灯光下，许真真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干裂，就连呼吸也比之前急促些，仿佛刚刚经历完一场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