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访谈一开始，陶眠就明白，今天根本没自己的事。
主持人的问题一心扑在谢晓溪身上。
“晓溪，飞机失事时你心里都在想什么？第一个联系的人是谁呢？”
谢晓溪红了红脸，若有似无看向唐煜。
“我当时还挺平静的，但唯独放心不下阿煜。”
台下便响起一阵嘘声。
陶眠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指甲，时不时关心地看向唐谨。
奈何，唐谨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于是很快，主持人的注意力，来到唐谨身上。
“唐先生，这小家伙今年几岁了？他好可爱啊。”
唐煜友好一笑：“三岁了，调皮得很。”
看样子，主持人对唐煜和陶眠的关系并不知情，她面露难色，问道：“这么说，晓溪是在出事之前生下的小谨……”
此言一出，唐煜面色巨变。
包括谢晓溪，也白着脸看向陶眠。
片刻后，她才摆着手否认：“你误会了，我不是小谨的……”
可就在这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唐谨挣扎着小小的身体，义正言辞看着主持人。
“晓溪阿姨就是我的妈妈，你们看——”
只见，唐谨用手指指着谢晓溪心脏处依稀显露的疤痕，言之凿凿：“我就是从那里生出来的！”
“晓溪妈妈生我的时候，可疼可疼了！她留下了好长一道疤，那天我都看见了！”
全场鸦雀无声。
纵使唐谨的话显然是儿戏。
可知情人士，无一不紧张地看着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陶眠。
包括唐煜。
他最懂陶眠，她生唐谨时肚子上留的那道疤，曾让他心疼无比。
但此刻，比起心疼，陶眠更多的感到心凉。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起身走下了舞台。
由于走得太急，她差点被绊倒。
唐煜见状，立即想要起身追过去。
可一双素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回头时，谢晓溪满眼充满祈求：“阿煜，今天对我很重要。”
“不要走。”
唐煜额角已然渗出汗珠，在导演的催促下，终究坐了回去。
而独自跑出摄影棚的陶眠，站在室外大口大口深呼吸着。
腹部增生的疤痕，条件反射般隐隐作痛。
她轻轻摸上去，这痛感便席卷了全身。
唐谨，她怀胎十月，剖腹产生下的孩子。
就这么成了谢晓溪生的。
荒唐。
可笑。
陶眠无力地蹲在马路边，将头深深埋进了臂弯。
访谈结束已是半夜十一点，陶眠受了冷风，头痛无比。
昏昏沉沉回到家时，她接到了大使馆打来的电话，说她的南洲援建申请通过了。
这对陶眠来说，无疑是今天最好的消息。
也就是说，一周后陶眠就可以跟随新一批援建团队前往南洲了。
她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她眼前一片空白，顺势晕倒在门边。
可与此同时，前脚下了台急着赶回家的唐煜，再次被拦住脚步。
因为谢晓溪忽然捂着心脏，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节目组一片混乱，连同唐煜父子纷纷凑上前去。
谢晓溪被送进了医院。
至于衣着单薄的陶眠，是在晕倒了一个小时后，才被邻居发现。
被陌生人送进救护车的那一刻，陶眠彻底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
她抿着苍白的嘴唇，更加笃定。
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找到哥嫂一家，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唐煜并非不担心陶眠。
可他心怀侥幸，觉得心地善良的陶眠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唐谨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更重要的是，谢晓溪的情况比较严重。
事关人命，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就这样，他一整个晚上都待在医院陪着谢晓溪。
第二天一早，初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谢晓溪的心绞痛症状，大概率是换心脏手术的后遗症。
可当医生建议谢晓溪再做个核磁共振时，她忽然剧烈地摇头。
一双含泪的眸子看着唐煜：“不要唐煜，我害怕。”
“我这后遗症时不时就会犯，吃药就没事了。可我不想再体验那种濒死的感觉了。”
看着谢晓溪的样子，唐煜心脏一阵揪痛。
他知道做核磁共振不好受，躺在仪器里面的恐惧感，曾经让他一个大男人也感到后怕。
所以唐煜对医生说：“那就听她的，不做了。”
“她现在状态也不错，没必要再让她受刺激。”
医生听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待病房里只剩两人后，谢晓溪对唐煜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阿煜，又麻烦你了。”
唐煜无奈笑笑：“这是哪里的话。”
“可昨天小谨说的那些话，肯定又让陶眠难过了。要不你回去看看她吧，不用管我了。”
闻言，唐煜一怔。
不得不说，谢晓溪是会拿捏人心的。
她这一番话，非但没有让唐煜立即离开，反而显得自己更加可怜了。
当然，唐煜是不会走的。
他十足心疼谢晓溪，几年前，两人由于父母不同意遗憾分手，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也随之破裂。
谢晓溪更是在听说唐煜和陶眠的恋情之后，心碎踏上出国的飞机。
就是这趟航班，差点让她丧了命。
这也是为什么，唐煜会排除众议，执意为死去的前女友守丧。
现如今，谢晓溪没有死，甚至还完好地活着回来了，他怎么能不庆幸呢？
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他也对她的人生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这一刻，谢晓溪的善解人意，也让他觉得，自己曾经没有爱错人。
至于陶眠，只要帮谢晓溪在京北立足，他就会立刻推进两人的婚礼。
这么想着，唐煜自顾自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谢晓溪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片红晕，表情古怪地看着唐煜。
唐煜一脸紧张：“晓溪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晓溪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没，没有不舒服。阿煜，你帮我叫护士进来吧。”
唐煜便更紧张了：“晓溪，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用怕麻烦的，我在这里就是你的家属。”
看起来，唐煜的话让谢晓溪松懈下来。
她也只能小声地告诉唐煜：“我来那个了……裤子被弄脏了。”
一瞬间，唐煜的脸也红到耳根。
但转念一想。
几年前和谢晓溪谈恋爱时，他也没少帮她处理过这种事。
况且也是人之常情，他为什么要介意呢？
唐煜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安抚谢晓溪：“没关系，我去给你买卫生用品和新裤子。”
“你乖乖等我。”
说完，唐煜就快步离开了。
而病床上的谢晓溪，情不自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对自己这么贴心。
那个陶眠不过是陆雪莲硬塞到唐煜身边的，这么多天的试探，谢晓溪心里几乎确认了，唐煜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她信心倍增，笃定自己很快就能代替陶眠，成为正式的唐夫人。
正得意时，被保姆带出去玩的唐谨也回来了。
小家伙对自己亲热得很，一上来就叫晓溪妈妈。
这也得益于自己的调教。
要不是她用那些天花乱坠的故事吸引了唐谨，诱导他在访谈上说出那些话，陶眠肯定还沉浸在唐夫人的美梦里无法自拔呢。
而事实证明，无论在唐煜还是在唐谨心里，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只不过，为了让陶眠以更狼狈的姿态主动滚出唐家，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于是趁保姆不注意时，谢晓溪故意把玻璃杯碰倒。
锋利的碎片散落在地，在地上调皮玩耍的唐谨直接趴了上去。
孩童嚎啕大哭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地上鲜血喷溅，保姆吓得脸色惨白。
佯装惊吓的谢晓溪则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陶眠。
“眠眠，小谨受伤了！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