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差劲，真差劲
公主府寝殿，芙蓉帐暖，喘息缠绵。
屋外两个丫鬟听得面红耳赤，却捂嘴偷笑：
“公主痴恋裴公子多年，今儿可算是把人吃干抹净了。”
“可不是嘛，裴公子被扶回来的时候，脸颊潮红，应该是被公主下药了。”
“也不怪公主着急，她今日当众为谋反的睿阳王求情，惹怒了皇上，明日便要被贬出京，再不对裴公子下手，以后就没机会了。”
“哎呦呦，公主也真是，干嘛下这么猛的药啊？”
“这都折腾了两个时辰了……裴公子，也太猛了些……”
丫鬟们的交谈戛然而止。
因为屋内骤然传来一声喑哑又愤怒的低喝：“来人！拿笔墨来！”
丫鬟们一愣，再也不敢多说，急忙送了笔墨进去。
帷帐遮盖了床上的风景，谁也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傲霜愤愤的伸手出来接过笔墨，看着身旁药性消散，早已沉睡过去的男人，莫名觉得憋屈。
药不是她下的。
虽说这些年，京中人人都知道她堂堂昭明公主，为了追求裴时渡这一介穷书生，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利用权势强迫，逼他入住公主府，没脸没皮，毫不知羞。
但她如果真要用这样的手段，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今日？
回想起这些年，自己手段用尽也没能换来裴时渡的一个好脸色，反倒自己弄得声名狼藉，人人嫌恶。
临走了去救他最后一次，却反被他误会成了下药之人，竟胆大包天的用玉带绑了她的双脚，拖回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任她哭泣求饶，都没用。
想起方才的抵死缠绵，江傲霜是越想越气。
直接提笔，蘸了饱饱的墨汁，在男人赤裸坚实的胸膛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两个大字：差劲！
反正她如今被父皇罢黜，贬回了边陲封地，明日就走，无诏永不得回京。
既然大概率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她还在乎什么？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解气，生怕他醒来后看不到，江傲霜干脆在床头又写了一遍。
差劲，差劲，差劲！
裴时渡，你差劲！
——
后悔，后悔，有点后悔。
当初写下“差劲”二字时，江傲霜是真的没想过，穷书生有朝一日会翻身成为当朝首辅。
更没想过，已经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陛下召回京都。
“官家病重，钦天监的国师掐算，公主去榻前侍疾，会有助于龙体康复。”
“故，诏公主回京，即日启程！”
时隔三年，再次站在宫门口，江傲霜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京，本是好事。
三年前那年谋逆冤案，她到现在也不肯相信，那位战功赫赫的睿阳王绝不会包藏祸心，图谋皇权。
此番回京，她定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为睿阳王平反，也为自己平反。
只是……
昔年，她身为皇帝最受宠的昭明公主，仗着自己的权势，横行霸道。
别说京城的百姓了，就连街上的狗见了她，也恨不得狂吠几声。
如今她失了势，又重回长安城，父皇的用心还没琢磨明白，这明处暗处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尤其——
“公主殿下。”
男人一袭大红色的官袍，官袍上的补子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身姿挺拔如松，眉宇清隽从容。
裴时渡的眼神很冷，如同冬日里的寒冰，那身鲜艳的大红官袍，非但没显得他俗气，反倒衬得他愈发矜贵清冷。
江傲霜微微歪头，笑得坦然：“裴公子，啊不，现在应该是裴首辅，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三年不见，听闻裴首辅如今已经万人之上的权臣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难怪父皇会命你……来接我。”
江傲霜勾起唇角，淡淡轻笑——她站在宫门口已经两个多时辰，却迟迟没人来接。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却是裴时渡。
她知道，这是给她回京的下马威。
陛下是想要借机杀杀她的锐气。
而裴时渡，她当年用尽手段求不得，用权势欺压的穷小子，如今却翻身成了她需要仰望的存在。
她进不去的宫门，他却大摇大摆的从里面出来。
明明她才是父皇的女儿，当朝的公主，可要见自己亲爹一面，却还得让他来接，让他来带进去。
这对她而言，才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敲打与羞辱。
江傲霜的唇角嘲讽十足，裴时渡却眸光冷然，一言不发。
这人吧，皮囊生得极好，沈腰潘鬓，立如苍山松竹，白肤胜雪，一瀑落拓青丝，比女子还要柔顺光泽。
只不过这话实在少了些，就连床榻上也只会使力气，一点情话都不会说。
没想到三年不见，还是一样，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站在宫门口，静默对视。
“公主殿下，入宫之前，微臣有两个字想向殿下讨教。”意料之外的，裴时渡突然开了口，“殿下的回答若让微臣满意，微臣便带殿下进宫。”
江傲霜挑眉，“哦，那若是本宫的回答，首辅大人不满意呢？”
“那殿下可能就要在宫门外，再站两三个时辰了。”裴时渡神情淡淡，眼神却瞥向了她身后。
江傲霜的眉头皱了皱，其实她从入京就发现了，有人在跟踪她，盯着她。
还不止一批。
其中一批应该是陛下的人，另外一批，江傲霜不太确定。
毕竟，她在京城的死敌不少，想看她笑话的人也不少，谁派人来跟踪她都不意外。
她今日在宫门口站的时间越久，明日京城中的落井下石便会越多。
江傲霜看向裴时渡，不禁暗暗磨牙，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偏偏她还没有办法，只能淡淡勾唇，“首辅大人想问的，是哪两个字？”
裴时渡冷眸看向江傲霜，唇线抿得很直：“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