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是顾瑾年曾经所期待的。

　　但现在，那苍劲有力的笔锋，却像是刀子一样戳进他的心。

　　他看了又看，才把文件放进怀里，离开照相馆。

　　一整个下午，他都没回去。

　　等到日落月升，顾瑾年才缓缓朝着楚家走去，到门口时屋内有些许笑闹声传来，幸福美好得像是画。

　　顾瑾年一边听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夜空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脑子里满是以前楚雨嫣不肯拍照的画面，他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轻声感叹。

　　“总有山不青，总有月不圆，强求不得啊。”

　　他抬手按了按发红的眼眶，推门而入。

　　屋内的笑声骤然停滞。

　　楚雨嫣、岳父岳母和贺一宁都回头看了过来，却只有岳母谢玉芳站起来迎接他：“好孩子，你总算来了，正等你吃晚饭、切月饼呢。”

　　接着，不由分说就把顾瑾年拉到楚雨嫣的身边坐下：“你坐这里。”

　　“来来来，都吃饭。”谢玉芳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顾瑾年的碗里。

　　顾瑾年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爱吃的排骨笑了笑：“谢谢妈。”

　　谢谢让他曾经在这段备受漠视的婚姻中，给了他关怀。

　　也谢谢他，即使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没有戳破。

　　谢玉芳挥了挥手，慈祥又和蔼：“一家人说什么谢，多吃点，备考法官也辛苦了。”

　　楚家吃饭没什么规矩，饭桌上说说笑笑，惬意又幸福。

　　只是大多数，都是在说楚雨嫣和贺一宁小时候的糗事。

　　比如楚雨嫣以前总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完全不管贺一宁在后面追。

　　比如贺一宁被外面的混混欺负了，是楚雨嫣去给他讨公道。

　　只有顾瑾年像是落入了孤岛，只能听着，一句话也说不上。

　　气氛酣然时，喝醉酒的楚父忽然说了句：“如果不是当年贺家被红卫兵诬陷、一宁下乡了，现在我可能都抱上他两的孙子了……”

　　话落，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

　　顾瑾年心口发颤，往楚雨嫣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楚雨嫣正忙着给贺一宁夹菜，贺一宁一脸嗔怪，他们这副模样，比起姐弟确实更像情人。

　　心口缓缓堆砌出酸意，顾瑾年味同爵蜡。

　　还好，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他强撑着笑了笑，放下筷子：“我吃完了，我先去复习了。”

　　接着在楚雨嫣诧异的眼神里，起身回了书房。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就算放了磁带，客厅的笑闹声也专往顾瑾年的耳朵里钻。

　　他静不下心来，收拾材料准备回法院去睡。

　　结果刚到门口，就撞上来找他的楚雨嫣：“天色晚了，你也别回法院了。”

　　顾瑾年静静看着她，奇怪的情绪在胸腔里乱撞。

　　她明明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自然，仿佛没发生过。

　　他没动，楚雨嫣直接拉着他进了卧室：“爸年纪大了，喝了酒就喜欢乱说，他身体不好，别和爸计较。”

　　大抵今天的事让楚雨嫣有些歉疚，她罕见的主动搂住了他。

　　“我替爸向你道歉。”

　　字字句句都是她爸的不对，她自己的偏爱她只字不提。

　　顾瑾年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那你呢，你对贺一宁是什么想法，如果你不同意和我离婚，又为什么……”

　　感受到他抗拒的动作，楚雨嫣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

　　她无奈捏了捏眉心打断他：“你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了，我和一宁只是姐弟。”

　　“我也从没想过和你离婚，以后别再提了。”

　　她不同意离婚，那那张签了字的离婚报告是怎么回事？

　　顾瑾年自嘲勾起唇角，定定看着她：“好啊，不离婚，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和贺一宁划清界限。”

　　“楚雨嫣，谁家姐姐会每个月都把工资津贴给弟弟？”

　　“谁家的姐姐，会和弟弟手牵手十指相扣着逛街？”

　　“你敢去要贺一宁发誓吗，发誓你们之间没有一丝男女爱情，违背誓言的人全家不得好死。”

　　尖锐的话戳破了楚雨嫣的自欺欺人。

　　许久，她才艰难开口：“你，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回法院去吧，我明天再去接你。”

　　顾瑾年转身出门那刻，听见楚雨嫣狼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从没想过和你离婚，我也会和贺一宁保持距离……”

　　太晚了，晚到现在顾瑾年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心寒。

　　他大步往前走，把这句话抛却到脑后。

　　还有五天，BJ高院的法官遴选考试就要开始，他就能挣脱这个泥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