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无视楚雨嫣复杂的眼神，忍着痛提着大包小包走了。

　　残留的石子不断在伤口里摩擦，带来阵阵痛意。

　　绝望间，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接过了他的编织袋。

　　是他的岳母，谢玉芳。

　　谢玉芳一脸心疼和关怀，拉着他就往卫生院走：“受伤了就要去卫生院，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自己爱自己。”

　　刚刚和楚雨嫣对峙的时候，顾瑾年不肯露出一点脆弱。

　　现在面对岳母的担忧，他却突然忍不住鼻酸：“没事……待会儿拿酒精擦擦就好了。”

　　谢玉芳却直接把他带去了卫生院，确认只是擦伤后，才松了口气：“其实是雨嫣叫我来送你的，她知道你受伤了，这孩子心里有你……”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楚雨嫣怎么不自己来送？

　　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又为什么要一次次为了贺一宁让他伤心？

　　“妈。”顾瑾年低下头，藏住发红的眼眶，“您不用替她说话，我和她之间……”

　　明明早就已经做了决定，那句“没有感情了”，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玉芳听着他颤抖的声音，沉沉叹了口气，许久后才握着顾瑾年的手劝说：“中秋你回来，妈给你和雨嫣蒸鸡蛋糕吃。”

　　“就当是……就当是最后再陪妈过一个中秋。”

　　原来连岳母都看了出来，他去意已决，楚雨嫣却一无所知……

　　他曾偶尔提起过，法官的遴选考试在BJ，哪怕没通过，这次过去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楚雨嫣或许没听见，更大的可能是，她听见了，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楚雨嫣的眼里，只能看得见贺一宁……

　　看着岳母脸上的希冀，顾瑾年最后还是点了头。

　　说定后，他独自回了法院宿舍，按下心里的情绪，专心研究案例，熟读法条。

　　哪怕已经倒背如流，他也数着倒计时复习，一分一秒都不肯放过。

　　中秋那天，距离考试只剩下五天了。

　　顾瑾年牢记和岳母的约定，提着院里发的粮食米面回了军属大院。

　　不想到了家，他才发现岳母不在，家里只有楚雨嫣一个人。

　　四目相对。

　　楚雨嫣接过他手里的重物，低声开口：“妈回去陪爸了，一宁也跟着去了，我给你炒了菜。”

　　“上回是我没搞清楚，以为你推了一宁。”

　　言外之意，那天她是对贺一宁关心则乱，所以才会误会他。

　　可既然这么看不得贺一宁吃苦，当时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沉思间，菜已经摆了一桌。

　　以前吃饭时，顾瑾年对楚雨嫣总有说不完的话，说国家推行的新政策，说案子。

　　但现在，他看着桌上都是贺一宁爱吃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等快要吃完的时候，楚雨嫣才放下碗筷主动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顾瑾年没吃什么，想了又想才找出一个话题：“今年队里发过节礼品了吗？”

　　往年逢年过节，楚雨嫣都能分到五斤的腊肉、一斤的水果糖、二十个土鸡蛋、两罐水果罐头……

　　顾瑾年很喜欢吃里面水果罐头，每次都会和楚雨嫣一起吃。

　　可这时，楚雨嫣却开口击碎了他的期望：“嗯，给一宁了。”

　　顾瑾年一愣，心又冷了下去：“全送了？”

　　楚雨嫣眉头又高高皱起：“只是一点东西，你不会又要和一宁计较吧。”

　　她的语气沉了下去：“你要是实在想要，我再去供销社给你买。”

　　听着这无奈弥补的语气，顾瑾年的额尖就一突突的跳痛：“不用了，我有工资，我自己会买。”

　　他放下筷子，直直站起身去外面透气，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照相馆。

　　顾瑾年想起报考法官还需要一张一寸的照片，刚迈步想进去，就从玻璃橱窗里看见了楚雨嫣，和她说跟着岳母回了家的贺一宁。

　　他们站得很近，两人微笑着看着镜头，宛若一对璧人。

　　顾瑾年脚步一顿，想起结婚这么多年。

　　他和楚雨嫣除了结婚证上的合照，就再没有其他的照片。

　　他提过想一起去照张相，但楚雨嫣总说她不喜欢。

　　原来……只是合照的人不对。

　　顾瑾年站在外面等着，一直站到腿酸，才等到他们离开。

　　进照相馆拍照的时候，顾瑾年没忍住问：“同志，刚刚的那两个人是拍什么照片？”

　　“说是拍照纪念一下，应该是新婚吧？小两口还挺拘谨的。”

　　顾瑾年心口一疼，指尖嵌入掌心。

　　“同志别苦着脸啊，笑一笑拍照好看。”照相师傅笑着提醒他。

　　可无论顾瑾年怎么勾起唇角，眼里都无法再溢出一丝笑意。

　　最后定格在照片上的，是他肃然的表情。

　　照相师傅摸着照片叹息：“这么俊的同志，怎么不笑，同志在沙发上坐坐吧，洗照片还要一会儿。”

　　顾瑾年点了点头，刚到沙发上坐下，就看见了一份不知道谁落下的文件。

　　文件折叠起来了，有些眼熟，顾瑾年捡起文件，打开一看。

　　那正是他之前给贺一宁的离婚报告，而现在，上面已经签好了楚雨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