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我看他身后那个年轻男人,
“戎狄人不是最豪迈坦率吗?”
“怎么首领却藏在他人身后,不敢真面目相对,是怕我个女人吃了你不成?”
从进宫后就一直跟在戎狄使者队尾的那个男人,总是有意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
那便是戎狄的新王,苏猊。
此刻那张俊朗的年轻容颜不再躲避,他长靴一夹马肚,打马至我车前。
拿着马鞭的手随意搭在腿上。
“你认得我?”
声音像是旷野的风。
我摇头,
“我不认得你,可我认得格日乐。”
格日乐,就是被姜彤儿逼死在一角四方里的玉妃。
苏猊眼睛像是寒冬的冰,
“你是该认得她,被你欺负死的格日乐,是我妹妹。”
“我会把你带回戎狄杀了,祭奠她。”
经过刚刚的颠簸,我小腹阵阵坠痛,强撑着咬牙道。
“你该带回戎狄的不是我,是格日乐和她的孩子…”
“她不想被埋在那个冷冰冰的皇陵里…”
苏猊蹙眉看我像是看一个疯子,我腿间似有一阵温热。
我和苏猊同时看到着我滴在马车上的点点血迹。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和苏猊挂在腰间那个相似。
腹内像是突起了旋风,冷汗霎时布满周身。
苏猊用马鞭从我颤抖的手上接过香囊,我已然要没了说话的力气,
“格日乐要你接她回戎狄。”
“她要回家…”
身下血流成河,苏猊从马背一跃而下,急唤军医。
我昏厥前说的最后一句是,
“我不要这个孩子。”
斩钉截铁。
再次苏醒过来,是在一所客栈。
因失血过多,周身发麻没有一点力气。
睁眼看到戎狄,他说,
“那个孩子没了,军医说你也活不久了。”
他将香囊置于我面前,
“你怎么会有格日乐的香囊?抢的?”
我示意他反转香囊,秀着几颗青竹。
“青竹,我的名字…”
“格日乐是我的朋友。”
格日乐刚入宫时,活泼开朗似天上的飞鸟,李琰宠爱她,给她建马场靶场。
可格日乐依旧被四面宫墙,困的好生孤独。
她说,
“这里是关住飞鸟的笼子。”
“好大的笼子。”
李琰想起我也曾会骑马射箭。
他说,
“伺候好每位主子,是你这个罪女该做的。”
尽管如此和格日乐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入宫最快乐时光了。
骑马射箭,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我又成了那个京都中幸福的凌三姑娘。
李琰有时也会在靶场外驻足观望,格日乐拽他一同参加我们之间的射箭比赛,他会佯装不屑,勉为其难射上几箭。
我拉不开重弓,他在身后环住我拉满弓。
格日乐喜欢我,姜彤儿欺负我时,她常为我鸣不平。
姜彤儿没少在李琰那告状,可李琰只是不痛不痒敷衍两句,姜彤儿怀恨在心。
一次两人又起争执,格日乐骂姜彤儿仗势欺人。
姜彤儿气急败坏,叫人掌嘴格日乐,又将偶然在李琰龙书案上看到的折子说出来,刺激她。
“你倒想仗势,可你无势可仗!”
“戎狄一族只是仰仗我表哥施舍过活的蛮夷!”
“就算是遭灾也不敢不给我表哥朝贡的狗!”
格日乐方知母族遭灾,还要承受赋税沉重。
她去求李琰,李琰警诫她后宫不得参政。
格日乐在寝殿中哭肿了眼睛。
她对我说如今戎狄族长是他们的叔叔,昏庸无能。
“若是换我阿兄,绝不会如此!”
可无理篡位,要背负一生骂名。
那晚格日乐目光灼灼,
“我便给阿兄一个理由。”
当夜格日乐自尽于宫中。
她用自己的死给了苏猊一个夺位的理由。
为戎狄百姓博了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