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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阿婆背回来那天,村里鸡犬不宁,莫名死了许多动物,天边雷云翻涌,压压一片。
阿婆将我的身体一块块拼好,拿着浸过四十九个尸体尸油的针线亲自给我缝好。
她说这些浸了尸油的线能够修复我的肉身,让我的魂魄不散。
我是被车撞死的,身体被一辆疾驰的老爷车撞成了三截,属于横死,这四十九个尸油浸过的线不仅能帮我修身锁魂,更是我的庇护。
如果魂魄离体,从身体散去,我就会被那些东西缠上,到时候我就没有机会复活了。
阿婆拼尽一身的本事才把我留在人间,她说我命里该有此劫,但也有一线生机。
醒来的时候,阿婆正摆着卦,她是这一带最有名的仙婆,可惜命不好,年轻丧夫,中年丧女,现在连我也横死了。
她常说这是报应,干她们这行的,就不该成家,所以从来不让我碰那些东西。
“过几天你身上的线就会消失,到时候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切记,一旦线开了就要及时补充阳气,否则会被那些东西发现。”
阿婆转过头,慢慢挪到我身边,她比平时更老了些,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浑浊的眼珠子雾蒙蒙的。
我还不能动,只能僵硬的看她。
“好孩子,你要找到九个阳命出生的人,汲取他们的精气才能让你复生,而那四十九道阴气会成为你的庇护。”
阿婆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与平时不同的是,那双手没了我喜欢的温度。
我看着她躺在我身边,割开了手掌搭在我那条被缝着的断腿上,好像与我血肉交融似的。
随着阿婆断气,我也昏昏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公鸡打鸣,天刚破晓,却是不知道过了几天。
和她说的一样,我的身体果然恢复了,一点也看不到曾经支离破碎的痕迹。
她本来能活到九十九,可现在才八十九,为了我,她搭上了所有。
就这样我守着她又坐了两天,直到同村的人上门。
阿婆当初是偷偷带我回来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只劝我节哀,顺便帮我把阿婆的后事料理干净。
但我拒绝了,阿婆生前不喜人打扰,死后我也只想让她清清静静的走。
几天后,院里多了座坟,其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夜里,我脱光衣服看着镜子里的人,从胸口蜿蜒而下,腰腹平坦如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现在不仅皮肤白嫩,就连两团肉也丰腴了许多,坠得我有些说不清的难受,细腰更是几乎一把就能掐住。
再往下到腿根,我扒开看了眼,前几天那些密密麻麻的线头真的都没了,一点痕迹没留下。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安然无恙。
九个阳命男人不好找,这样命格的人本就是万里挑一的人,不是出生富贵就是有权有势,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总有区别常人的地方。
想要他们的精气,着实不容易。
但我没退路,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天亮后,我提着简单的行礼离开,紫气出东南,如果没错,朝着这个方向应该会有我要找的人。
一月后,我在州城看到一个男人,他头发潦草却不掩那身矜气,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刚抽完大烟似的,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随意的散漫。
但我看的不是他长得多好看,也不是他多潦草。
经过尸油缝合的我似乎能看到一些从前看不到的东西,就比如那个男人身上隐藏的血气。
周围的人似乎都认识他,是附近有名的世家子弟,前几年刚留洋回来。
夜晚的州城带着沉寂的黑暗,我却在这黑暗中如鱼得水,不算活人的我在生与死的界限,黑与白的世界尤为明显。
我可以不用吃不用睡,更加没有痛觉。
就像现在,泡在城郊池里的我腿根隐隐开裂,从我眼中看去,那原本白皙的皮子浮现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针线,就像条细细的蜈蚣趴在上面,好在阿婆的手艺一向不错,针脚细密,位置被软肉包着也不明显。
“天黑了,不怕水凉?”
我抬头,正好看到擦着手的男人,他和白天不一样,晚上戴着金丝框眼镜,一身黑色得体的西装,正式且又带着股神秘的吸引。
见我没说话,他却蹲了下来,目光在我白皙的皮肤上略过,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身上的打量,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掠过我的沟壑,蜿蜒到下面。
他目光赞赏,却没有亵渎的意味。
“你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