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靠在椅背上,裴南禹回忆着他们相处的三年。
他与柳烟程最开始确实只是单纯的契约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是她为他准备午饭,是她无限的包容他的坏脾气,是她一点点渗透到他的生活,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早已离不开她。
所以他才会在柳烟程因为裴家的关系被绑架的时候那样莽撞,本来只需要等待裴家的安保队伍救援就可以。
但是他坚持自己去,他要亲眼确认柳烟程安全。
最后他摔断五根肋骨,修养了一年。
但是看到柳烟程耳垂上那颗耳钉,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现在,他把人弄丢了。
躺在座椅上,裴南禹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柳烟程。
他们在海边举行婚礼。
穿着洁白婚纱的柳烟程红着脸将手递给他。在说出“我愿意”之后,他将手里的戒指轻轻套进她的手指。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吻上她的唇。
画面一转,柳烟程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呼吸面罩之下的嘴唇在说着什么,他将头靠近柳烟程的脸。
“裴南禹,我恨你。”
下一秒仪器尖锐爆鸣,一群医生冲进来采取措施抢救。
片刻后他们将白布盖在女人的身上,“裴先生,您节哀。”
巨大的恐惧袭击了裴南禹。
他从梦境中醒来。大口喘气,胸膛猛烈起伏,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不,这只是梦境。程程不会的,我会找到她,我们会好好的。”
另一边,经过数个小时的飞行,柳烟程乘坐的飞机终于降落在法兰克福机场。
刚一落地,这个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城市就给了柳烟程一个下马威。看着机场外的细细绵绵的小雨,柳烟程懊悔地摸了摸脑袋。
“真是粗心,怎么连天气预报都没看一眼。”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打一辆出租车,就被接机口的向日葵色接机牌吸引了注意力。
橙黄的颜色十分少见,她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她努力力辨认着上边的文字,却发现上边竟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一定是老师帮她准备的接机!
她提着行李快步走过去,用不太熟练地德语打了招呼。
“先生你好。”
对方摘下墨镜,却是一张东方面孔。
“是柳烟程小姐吗?我是方知非,李教授的学生。冯瑛老师让我在这边等你。”
柳烟程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对方说的是中文。自己的德语水平确实不太好。
“是的,我是柳烟程,麻烦您了。”
男人一手拎过柳烟程的行李,另一只手撑起了雨伞。
柳烟程的脸有些红,她刚才还以为这是老师联系的地陪,还好刚才没有冒失。
她赶紧跟上男人的脚步,“谢谢方先生。我正在为怎么去宾馆发愁呢,还好有你。”
柳烟程亦步亦趋跟在方知非的身旁,丝毫没有发现方知非将大半雨伞遮在她的头上,自己的半截肩膀露在雨中。
“不需要叫我方先生,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门,我比你大一些,你叫我师兄就好。”
方知非将行李放好,给柳烟程系好安全带。
“说起来,我们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在国内有一个心外的会谈,我跟着李教授在会谈上见过你。”
柳烟程用力回想着这段记忆,却没有任何印象,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方知非也发现了她脸上的不自然,没再深入,而是体贴地转移话题。
“你找好想住的酒店了吗?我送你去。”
柳烟程报给他酒店的地址。
“师兄知道医院附近有哪些地方租房比较方便吗?我想暂时租个地方落脚。”
“你大概想租多久?”
柳烟程垂眸,“至少半年。如果有可能,我应该是要定居在这边,不回国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烟程的鼻音有一些重,方知非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柳烟程的神色,自然也看到了她低落的表情。
“欢迎你在这边定居,法兰克福的气候要比京海舒适一些。国内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安排好了的话找个时间我带你在这边转一转,法兰克福也有很多地方可以游览。我听冯老师说,你也很喜欢旅游。”
柳烟程回想着自己临走时的安排点了点头:“谢谢师兄。工作已经辞了,老师那边也知道我的想法。如果手术成功,就留在这边找工作。如果手术失败,就把骨灰扔到莱茵河。希望德国人民不要谴责我这个非法海葬的外国人。”
说起手术,柳烟程的心也沉了几分,但不想让方知非尴尬,还是开了个小玩笑。
方知非宽慰她:“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了,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在李教授手下难做的手术还少吗?教授才不会让你砸了他的口碑。”
两个人的小玩笑驱散了车内沉重的氛围。
闲聊中,宾馆到了,柳烟程拒绝了方知非帮他提行李的建议独自上楼。
刚才还是濛濛细雨的法兰克福转眼放晴,万物被洗刷一新。
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金红的光芒。
柳烟程吐出胸中的浊气,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和泥土的芬芳,就在这里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