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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路向南,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郑舒峨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她坐过无数次火车。
却是唯一一次有心情好好欣赏风景。
前世,第一次坐火车去京市,她既激动又忐忑。
一路舟车劳顿,只为了能和心爱的丈夫在一起。
可下车后,于辰轩嫌弃的目光落在她脏乱的身影上。
只冷冷地吐出一句:“你怎么这么邋遢。”
那一刻,她所有的憧憬都碎了。
后来,她拼命地学习打扮,努力融入京市的生活。
可于辰轩的心,却始终不在她身上。
他嫌弃她土气,嫌弃她没文化,嫌弃她不会说话。
甚至,嫌弃她为他生儿育女,变形难堪的身材。
婚后的生活,柴米油盐,一地鸡毛。
她想起最初的心动,竟有些模糊。
或许是刚到于家寄人篱下,担惊受怕。
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时,却往她碗里夹菜;
又或许是初中时,于母要让她辍学时,他站出来说:
“你不让她上,我供她上,费不了几个钱。”
年少的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知道能和他订婚时,郑舒峨是窃喜的,
即使知道自己是退而求其次的选项,他不爱她。
但那是年少的欢喜,懵懂的爱恋,怎么会不心甘情愿呢?
“姑娘,醒醒,要到站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郑舒峨睁开眼,火车已经到达深市。
刚下火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深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陌生的气息。
让她感到些许不适,却又隐隐兴奋。
而此时的于辰轩,却远没有郑舒峨这般自在。
政委意味深长的谈话让他如坐针毡。
“辰轩啊,这新婚燕尔,”
“怎么没把媳妇儿带来?听说你带的是小姨子?”
政委搓了搓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于辰轩脸上火辣辣的,“她......她想出来见见世面......”
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姨子年轻不懂事,你也要多注意影响嘛。”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下次休假,还是把媳妇儿带来吧。”
走出办公室,于辰轩感觉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最近郑舒慧过于高调,成天缠着赵建辉聊天。
家属院的军嫂们都知道他新婚不带妻子,反而带了小姨子随军。
更别提还有人目睹于辰轩帮郑舒慧洗贴身衣物,传言变得更是离谱。
他烦躁地回到家,郑舒慧正对着镜子梳头,
见他回来,立刻娇声道:
“轩哥,给我十块钱,我去供销社买点丝巾,听说最近流行那个。”
“你记得今晚给我做点肉,我有点馋肉了。”
于辰轩看着地板上清晰可见的鞋印。
那是他前天不小心踩的,到现在都还没擦掉。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上来:“慧慧,你在家里怎么不打扫?”
“而且你前几天刚要了二十块买衣服,今天怎么又要?”
“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郑舒慧梳子一丢,小嘴一撇,不高兴了:
“我才要那么点,你日子就过不了?”
“轩哥你是不是嫌弃我?赵营长可比你大方多了!”
“我可看到他随随便便就给他妹50元。”
于辰轩心烦意乱,他最近总觉得郑舒慧变了。
变得骄纵任性,贪得无厌。
以前的郑舒慧虽然也爱慕虚荣,
但至少在他面前装得温柔体贴,现在却连装都懒得装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解释:
“慧慧,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咱们现在条件有限......”
于辰轩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郑舒慧。
她一把抢过,喜笑颜开,“轩哥,你真好!晚上我要吃红烧肉,记得多放糖!”
说完,蹬蹬蹬地出了门。
他想起政委的警告,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屋里乱糟糟的,地板上到处是灰尘和鞋印,一股酸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于辰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脏衣服,一股劣质香味直冲鼻腔,让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这味道,和郑舒峨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截然不同。
眼前浮现出郑舒峨的身影。
她总是默默地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订婚后她就在家属院为他洗衣做饭,缝补衣裳。
她从不乱花钱,甚至还偷偷去糊纸盒子,就为了给他买点肉吃。
于辰轩喃喃自语,“舒峨,等我找到你,我一定好好和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