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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曳姿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谢昼择莫名心空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去追。
可脚下打滑的一粒珠子绊住了他的步伐。
仅慢下的那几秒钟,岑溪已经牵住了他的手。
“昼择哥,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
她表现的楚楚可怜,“我不应该跟姿姿姐起矛盾的,不懂事的是我,你别生姿姿姐的气。”
对比林曳姿头也不回的背影,岑溪懂事的让人心疼。
谢昼择心一软,“不是你的错,是她太咄咄逼人了,我会让姿姿给你道歉。”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落在了岑溪脖子上戴的那串项链,“你以后少在她面前晃。”
不甘心在岑溪心底蔓延,她咬了咬牙,突然柔柔道:
“昼择哥,你选我吧?”岑溪五指都插进他的指缝,林曳姿跟谢昼择终于闹到了这个地步,这是她上位的最好时机。
她眼一眨不眨地看向谢昼择,“我永远温顺与你。”
看着岑溪满眼仰慕,谢昼择却微微有些失神。
过去的很多年,他太迁就林曳姿了。
对她太好,以至于林曳姿变得越来越贪心。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把他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的人,竟然也能狐假虎威的提出分手。
她怎么舍得呢?不过就是等他低头罢了。
牢笼一般的家庭,离了他又有谁能带她逃出?
何况林曳姿父亲那贪婪的嘴脸,想必也不舍得女儿放弃谢家这棵大树的庇佑。
如是想着,谢昼择心里稍作安定了下来。
她太倔强了,是该磨一磨她的性子。
冷一段时间,林曳姿自然会明白,她找不到比自己还大的靠山的,她一定会回来。
谢昼择主动摸上了岑溪的脸,“我知道你乖,过去几年,是我委屈了你。”
可他忘了,林曳姿是幽密恐惧症发作,险些窒息在储物室里都不会低头认错的人。
她认准的路和道理,是要走到尽头才肯罢休的。
……
外面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
雪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瞬间化成了水,也让她眼底的湿意彻底有了理由。
林曳姿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油柏路,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到底什么时间开始变得呢?
明明过去,谢昼择很讨厌岑溪的。
那是十八岁的夏天。
瘦弱的老人拖着一身病骨亲自将岑溪交到了谢家。
那是他临终前的托孤,却以娃娃亲的名义。
岑溪爷爷在谢老爷子落魄时曾帮过他一把,所以两位老人谈笑间应承下了娃娃亲的事。
谢家别墅里,谢昼择红了眼摔了客厅里一切能摔得东西,“狗屁娃娃亲,我这辈子只娶林曳姿一个。”
可恩情不能不报。
于是岑溪以妹妹的名义留在了谢家。
日子明面上过得相安无事。
直到那年冬日午后,林曳姿看到岑溪弯身偷亲了谢昼择熟睡的侧脸。
她这才发觉,少女对谢昼择的感情,并不清白。
只是她被蒙在鼓里。
于是林曳姿赌气一般拉黑了谢昼择所有联系方式。
直到谢昼择将人堵在别墅门口。
“姿姿,你听我解释。”
林曳姿心中委屈大爆发,“我知道之前岑溪爷爷对你家有恩,可是谢昼择,我也是个小气的人,她对你并不清白。”
“我眼里不想有沙子。”
一通宣泄过后,林曳姿却又起了怯意,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无理取闹。
毕竟岑溪始终算谢家的恩人。
“算了──”
入了冬的风冷冽刺骨。
铺面寒气卷席过来的同时,不知混了什么东西入了眼,异物感灼痛,她几乎下一秒红了眼眶。
生理性泛起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林曳姿低下头正准备去揉。
却听见谢昼择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脸被他捧起,他轻轻抚摸上林曳姿的眼睛。
指腹温热。
黑暗中林曳姿听见他说:
“姿姿,你漂亮的眼睛不需要容下沙子。”
“谢家可以帮助她,但她必须走。”
可那是十八岁谢昼择说的话,不是二十六岁。
林曳姿在冰冷的雪夜里,清空了跟谢昼择所有的聊天记录。
过去的爱与不爱,都像雪一般,化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