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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想过魏灼会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陈恪是大长公主和长定侯独子,他断陈恪一臂,算是彻底得罪大长公主和长定侯。

  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当年在先帝面前力排众议拥立裴昊为太子。

  长定侯陈瑜与先帝情同手足,当年也是一举拥护裴昊登上帝位,如今他手握十万重兵,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独子断臂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次日,早朝之上,大长公主抬着陈恪去裴昊御前告状。

  我在府中焦急等了一天,等回来了满身伤痕的魏灼。

  他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背上血肉模糊,伤痕道道入骨,白色的里衣被血水侵染成黑红色,碎布嵌在伤口里和血液粘连在一起,仿若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凌乱狰狞。

  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他艰难地半撑起身子,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抬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阿芜,不哭,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因为我而伤痕累累,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自己好像配不上他的想法。

  我的心好像被揪住了,好疼好疼。

  怎么会有魏灼这么傻的人呢?

  我哪里值得他对我这样好。

  后来我才知道,在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灼跪在殿前,言辞决绝:「陈恪辱臣妻在先,臣断其臂在后,断臂之罪,臣认,臣自愿受刑三百鞭让大长公主消气。但臣要以手中兵权、官职及一身的功勋荣誉,换陈恪当着百官对臣妻崔芜的赔罪致歉。」

  裴昊捏着眉心,一脸阴郁:「魏灼,你当真要如此?」

  魏灼目光坚决,言辞恳切:「是,如今天下太平,陛下不需要臣,若他日,陛下有事,臣定当有召必回。」

  天子长袖一挥,似有怒气:「那便如魏卿所愿!」

  魏灼在烈日下受刑,三百鞭子足足抽了两个时辰,期间晕倒了三次。

  大长公主怒火虽仍未消,却也只能见好就收。

  魏灼的伤在床上养了三个月,背部的伤口虽日渐长好,却也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每每为他上药,看到这些伤,我都忍不住想哭。

  眼前这个郎君,值得我好好去爱!

  我每日陪在他身侧,学着他曾哄我开心的法子,经常给他送些赏心悦目的小玩意儿。

  我去找魏老夫人身边的女工学了刺绣,花了三天时间缝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平安香囊送给魏灼。

  魏灼握在手里,脸上笑得合不拢嘴:「我的阿芜好厉害,第一次绣就能绣得这样……别出心裁。」

  我疑心他在讽刺我,佯装生气,伸手要将香囊抢回来:「觉得我绣得丑就直说,还给我。」

  他立刻把香囊护到胸前:「我不,阿芜,送我了就是我的,岂能再收回去。」

  ……

  陈恪向我赔罪那日,裴昊和百官齐聚于城楼之上,城墙下是围观的百姓。

  陈恪站在城楼的梯台上,神色窘迫,面上毫无光彩。那只被斩断的左臂,已经装上了义肢。

  听说是大长公主花重金寻能工巧匠打造,并无正常手臂的功能,只能做装饰之用。

  魏灼牵着我站在一旁,众人神色肃然的看着陈恪念赔罪书。

  「我,陈恪,长定侯陈瑜之子,性情乖张,跋扈不堪。中秋佳节夜,酒后言行不端、举止轻浮,对魏灼将军之妻,魏夫人出言不逊……」

  「等等,我夫人有名字,叫崔芜!重来!」魏灼语气凛然地打断陈恪。

  陈恪咬牙切齿:「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

  魏灼攥紧拳头,怒视陈恪:「陈恪,你要向我夫人崔芜赔罪,可她也不仅仅是我魏灼的夫人,她更是她自己。即便她不是我夫人,只是一普通女子崔芜,你冒犯她也必须赔罪。」

  魏灼的话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无人在乎过我是谁。跟着师父时,别人都只道我是白仙嘴的徒弟。醉仙楼时,别人只道我是福星!魏灼娶我时,别人只道我是得了好运的青楼妓子。

  无人在意我是崔芜,可魏灼却在乎了!

  我感激地看向魏灼,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回望过来,朝我莞尔一笑。

  陈恪被魏灼的气势吓得一颤,清了清嗓子重新念:「我,陈恪,长定侯陈瑜之子,性情乖张,跋扈不堪。中秋佳节夜,酒后言行不端、举止轻浮,对魏灼将军之妻——魏夫人崔芜,出言不逊、多次冒犯。现已受到断臂惩戒,真心悔过,还望魏……崔芜夫人宽恕!也望诸位莫学在下,自作自受,悔之晚矣!」

  「阿芜,你可满意,不满意让他重来。」魏灼低下头轻声问我,我注视着他,眼睛里不觉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一下慌了神:「阿芜,你怎么哭了!」

  我抿嘴露出一抹笑容,挽起他的胳膊道:「我没事,阿昭,我们回家吧!」

  此后,京城多了一桩趣闻,中秋夜,魏将军挺身护妻,怒斩陈世子一臂。大长公主御前告状,魏将军自请三百鞭刑,陈世子无奈登楼赔罪。

  十二月,是雪月,雪落后的院子里银装素裹。

  魏灼带着我在院子里练剑。陈恪之事发生后,他说要教我练武,这样就算没有他,我也能自保。

  我学的很快,短短时日便可以跟魏灼过上几招了,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魏灼将『梧栖』送给了我,剑被我毁后,他找工匠回炉重新锻造成了新的『梧栖』。

  他告诉我:「梧栖就是吾妻!」

  我嗔怪他,连这你都能拿来调笑我。

  其实梧栖握在手上有一种熟悉感,仿佛是我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所以用起来也格外得心应手。

  『流昭琴』魏灼也重新修补好了。所以常常就是他弹流昭琴,我舞梧栖剑。

  与心爱之人朝夕相伴,这样的日子太美好,美好的让我觉得如此不真实。

  魏灼也太好,好到让我开始害怕抓不住他,害怕他有一天不再爱我。

  这些日子,我总会时不时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魏灼牵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但那个女子不是我。

  梦醒时我会问魏灼:「阿昭,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他总是摸着我的脸,柔柔地说:「因为你是阿芜啊!是我的娘子。」

  「可我们明明之前都没有见过。」

  这个问题他从不会正面回应,总是打马虎眼哄着我。「可能我们前世相爱也说不定呢!」

  「骗子,你就知道糊弄我!你是不是不爱我,爱的只是我的脸?」

  「爱你,阿芜,我爱的是你,一直是你。」

  ……

  尽管他说得那么情深意切,但有时候我还是会怀疑,他心底深爱的阿芜,真的是我崔芜吗?

  但渐渐地我也释然了!就算我不是他心底的阿芜,成亲以来这些时日的倾心相待,已足够我爱他了!

  就这样一生一世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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