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封闭的书房里，周祈越的手边落满了烟头。

　　许星禾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染上了烟瘾的。

　　“星禾，你是想离开这栋房子还是想离开周家？周家对你不好吗？”

　　周祈越会这样想是因为他清楚，自从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再纯粹。

　　他试图通过冷淡，远离，甚至是一段新的感情来让许星禾降温。

　　但无论如何，他从没想过让许星禾离开周家。

　　“刚刚那种情况如果我不在，你打算怎么办？真的按照他们说的做？”

　　“最近这几年，你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让我感到陌生。我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隔着袅袅的烟雾，她看不清楚周祈越的神色。

　　但越来越浑浊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

　　曾几何时，她连和周祈越分开一分钟都会感到焦虑，但现在她只想逃离。

　　“哥哥再忍忍吧，很快你就不用再面对我了。”

　　周祈越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什么意思？”

　　许星禾漫不经心地踱到门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我快要开学了，开学之后就不能总待在家里了。”

　　周祈越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外面响起敲门声，随即江诗情那张红晕未消的脸便挤了进来。

　　“星禾，你先回去休息吧，开学的时候我去送你。”

　　周祈越掐了烟，朝许星禾点了点头。

　　江诗情大方地拉开门，迫不及待地把她送了出去。

　　掩上门，江诗情开始小心地解释着今晚的事。

　　左不过是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朋友们没分寸玩得有些过火了。

　　许星禾在门口站到麻木，听到一直沉默的周祈越终于开了口。

　　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管好你的朋友，这次幸好星禾没受什么伤。”

　　见周祈越没有迁怒于她，江诗情赶紧连连应下，数落起她那些没分寸的朋友。

　　周祈越为她撑了腰，可许星禾却一点也不高兴。

　　他说她没受伤，可她的心明明难过得快要死了。

　　即使周家人对她再好，在许星禾心里幼年失怙的伤痛永远也愈合不了。

　　小时候，许星禾曾被校长的儿子骂了是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第二天晨会时校长就换了人。

　　周祈越说，有他在，许星禾永远都不会伤心。

　　可如今，比起旁人的冷嘲热讽他的袖手旁观更让她寒心。

　　因为他曾说，哥哥永远不会背叛你。

　　不知不觉间，许星禾的脸上早已冰凉一片。

　　他们之间连最后一点关于亲情的羁绊也被周祈越亲手扯断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星禾都恹恹的，直到开学时她才恢复了些力气。

　　而这天也是许星禾彻底从周家搬走的日子。

　　周祈越帮她搬着一箱箱行李，清点时忽然皱起眉头。

　　“这学期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许星禾脚步一顿。

　　她的学校就在本市，往年她总是隔几天就往家跑，宿舍几乎没怎么住过，所以每次开学都是轻装上阵。

　　就这么过完了整个大学生活，今年她已经成功考上了研究生。

　　许星禾放下最后一个箱子，才想好了借口。

　　“见新同学，带了些礼物。”

　　周祈越不疑有他，路过商场时又拉着她去买了几袋子的零食，让她带给同学们分享。

　　许星禾有些哭笑不得。

　　在他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还差最后一段路程的时候，周祈越的手机在安静的车厢里突兀地响起。

　　许星禾一眼就看到了江诗情的名字。

　　原来今天是他们拍婚纱照的日子，周祈越特意推迟了时间来送她。

　　江诗情的电话还没有挂断，周祈越的车速却提了起来。

　　许星禾的手摸到安全带的暗扣上，平淡地开口。

　　“哥，就送到这吧。”

　　许星禾看着周祈越的侧脸，默默地做了个决定。

　　如果他坚持继续送她，她就会告诉周祈越实情，和他体面地告别。

　　然而犹豫了几分钟，周祈越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看着疾驰的车子消失在拐角，许星禾重新拦了辆车。

　　“去机场，谢谢。”

　　关机前，裴子野发来信息。

　　“我亲爱的老婆大人准备什么时候来宠幸我啊～”

　　看着他轻佻的语气，许星禾却并不反感。

　　她手指轻快，只回了两个字。

　　“今晚。”

　　飞机穿过云层，那些许星禾无比熟悉的人和事物都渐渐远去。

　　她即将迎来全新的生活。

　　所以。

　　周祈越，我们就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