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景行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林浅兮睡了一天下楼就碰见了陆景行在旁边喂苏诗涵喝汤。
两人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这一幕刺的林浅兮眼睛疼，她急忙转开，没有注意脚下，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扶梯。
楼底下的两人听见动静，双双往回看，陆景行放下了碗，皱眉望着林浅兮。
眼神晦朔不明，但浑身就是透露出一股不高兴的劲。
林浅兮垂着眸，有些尴尬，但心里更多是气愤。
陆景行真是个大坏蛋，自己都要摔倒了，还给要摆出一副十万八万的拽样，仿佛全天下都欠他的样子。
苏诗涵的目光从林浅兮身上移开，下意识落在陆景行身上，就看见他眼底流露出的一抹担忧。
她手死死拽着，指甲陷进肉里微微的疼意才反应过来。
苏诗涵张嘴对林浅兮笑笑：“浅兮，你起来了？”
“一起来吃点饭吧。”
林浅兮的目光落在桌上，只有两份
她闭着眼睛想，吃什么？吃你手里那份？
陆景行的视线跟着她的视线移动到桌上只有两份的餐食上，到嘴边的话顿了下。
苏诗涵像是才发现只有两份一样，无辜笑笑：“抱歉，桌上就只有我和景行一份，我们以为你不在家，就只做了两份。”
林浅兮什么话也没说，调整好情绪正准备下楼，变故突然发生。
整栋别墅剧烈震动，餐桌上的吊灯砸了下来，掉进苏诗涵面前。
整栋别墅贯穿苏诗涵的尖叫声。
楼梯也被突然来的震动带得震动起来，林浅兮再次跌坐在地上。
膝盖上的伤口重重磕向地面。
林浅兮疼的下意识眉头皱起，想起来却无能为力。
陆景行站稳后，下意识朝林浅兮那边跑去，身后的苏诗涵突然叫住了他。
“景行，我害怕，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地震摇晃的越来越厉害，林浅兮感觉她的世界都在摇晃，由于太害怕，她还是张嘴叫了林陆景行的名字。
“陆景行，我害怕！”林浅兮心脏快要跳出来，“楼梯晃的好厉害，像是要倒塌一样！”
陆景行迈向林浅兮那边的步子顿了下，转身朝苏诗涵走去。
然后弯腰抱起苏诗涵朝门口走去。
林浅兮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忍不住传来一阵抽痛。
“陆景行。”林浅兮用力叫住他，声音是控制不住的颤意，“你不要我了吗？”
陆景行紧绷着下颚，背对着林浅兮，短暂犹豫下还是快步向前跑去，只丢下一句话。
“抱歉，兮兮，我不能不管苏诗涵！”
林浅兮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扼住，疼到快呼吸不上来，但还是竭力站起身，扶着摇晃的厉害的扶梯下楼。
就在快靠门的时候，电视机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林浅兮头上。
林浅兮只感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陆景行进门就看见的是这一幕。
林浅兮倒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整个人唇色惨白，像是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陆景行心里无比后悔，刚才抱出去的人为什么不是林浅兮。
他心脏像是被一条细密的鱼线缠绕，死死勒的他喘不上气。
林浅兮虽然晕了过去，但整个人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她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旁边是若有似无的雪松香。
再有意识就是在冰冷的床上，周围是滴滴的仪器声。
她想睁开眼，奋力动了动却还是不行。
只能依稀听见医生和陆景行的声音，陆景行声音像是哭过，声音嘶哑。
“林小姐现在压迫在神经的那块血块正好可以取出。”医生说，“我们不妨现在就把它取出来。”
陆景行犹豫了下问：“那她的智商会恢复吗？”
医生笑了笑：“会的。”
林浅兮心里止不住的高兴，或许是那天月亮听见了自己许愿，她终于要变聪明了。
如果她变聪明了，是不是就不用离开陆景行身边了？
林浅兮会变的比苏诗涵更聪明，到时候陆景行是不是也会亲她，会和她在众人的面前接吻。
而她也不会被人叫小傻子。
就在林浅兮一切朝好的方向幻想时，却听见陆景行更加犹豫的声音：“可以等以后取吗？”
医生愣了愣，然后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建议还是现在取，要是血块一直压迫林小姐的神经，林小姐的发育也会有影响。”
林浅兮的手指动了动，很微笑的颤抖。
没人注意。
林浅兮想睁开眼，却怎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感受到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
她只能在心里奋力呐喊。
——陆景行快答应医生，她不要变成傻子，她也想聪明。
陆景行没有听见她的呼喊，沉默半晌的他对医生说道：“手术有风险吗？”
医生笑了笑：“有是有，不过风险不是很大。”
陆景行坚定道：“那就是有？”
“是的。”
林浅兮心里着急，恨不得张口说话，可无论怎么尝试，她嘴巴就是张不了口。
发不了声音。
陆景行为什么不答应医生，她根本就不怕手术风险！
这些风险她都能承担。
旁边仪器的声音跳动的很快，发出的声音很大，滴滴滴都吵的林浅兮脑瓜子疼。
医生在催促陆景行做决定。
陆景行的声音又低又沉：“先不取。”
医生还想劝，但陆景行的眼神变的更加坚定。
“我说，先不取。”
那一瞬间，林浅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动了，眼眶里的泪水也顺着眼尾往下掉。
她在心里一遍遍质问陆景行为什么，可是她张不了口，陆景行也不会回答她。
一切都不重要了。
陆景行就是个大坏蛋！
林浅兮被推入病房，陆景行站在空旷的走廊。
安全指示牌的绿灯打在他侧脸上，他打开窗户点燃一根烟。
烟入肺，他的思绪渐渐清明了起来。
浅兮，原谅我的自私。
——如果你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肯定不会原谅我。
陆景行望着楼下的路灯发呆，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雨像细密的线在空中编织，他忽然想起了以前，那也是一个下雨天。
当时他调皮，比所有的孩子都爱玩。
也是他陆景行带着林浅兮去乡下的驴棚玩。
他们手牵手躲掉了保镖，来到驴棚，两人笑着来回将驴棚里的驴摸了个遍。
林浅兮望着天上灰蒙蒙的天，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催促着陆景行离开。
陆景行当时身高不高，执意要摸一只驴的头顶。
无论他跳多高，可始终还是差一点。
林浅兮在旁边看着，一双眼睛睁的很大，虽然很着急，可还是耐心等着。
直到天边传来滚滚雷声，亮起的闪电吓坏了那头驴，它开始变得暴躁，陆景行当时就站在驴的旁边。
成了驴第一个要攻击的对象。
抬起的双脚就快落在陆景行身上，平时好动的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论林浅兮如何叫他跑，他还是不动。
陆景行吞吐出一口烟雾，薄烟弥漫在他脸前，遮住了脸上的神色。
只有他知道当时因为急剧发酵的恐惧他躯体僵硬化了，虽然林浅兮的声音在他耳边愈演愈大，可陆景行身体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当时发生什么了呢？
陆景行眼睛微眯，像是看着远方，记忆再次被拉到了那个时间节点。
闪电的光落在林浅兮脸上，陆景行站在黑暗里，林浅兮的当时就是她的光，所以他清楚看见驴的前蹄踢在了林浅兮的后脑上处。
驴受惊跑了。
陆景行眼神呆滞，眼看着林浅兮倒在自己面前，这一切好像是被按下了慢动作，一次一次在陆景行午夜梦回时出现。
这些年，他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林浅兮倒在他面前的场景。
每次林浅兮跟个傻子一样站在他面前，陆景行就想到了他无能的那天。
……
指尖一点猩红熄灭，陆景行嘴里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风轻轻一吹，在四处飘散开。
淅淅沥沥的雨水被冷风吹在陆景行脸上、眼睫上，他轻轻眨下眼，汇聚成的雨珠砸在地上。
陆景行眼眶红了一圈，他扔掉手中的烟头，仰头脑后死死抵着雪白的墙。
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术室的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