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判官六

　　堂屋里，萧乾的脚底下，旺财动了动耳朵，似是感受到煞气，顾头不顾尾的把脑袋钻入了椅子底下，只留一条大尾巴摇来摇去。

　　墨九冲进屋来，脸上带着吃了狗饭之后的余怒，语气却尖刻。

　　“萧大官人这是缺狗粮才找上门来了？”

　　萧乾看着她干净的人样，眼波微微一晃，那日她出嫁时，大红盖头遮了脸，等萧乾再找到她时，已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

　　只是流转的眼波很快散去，他不搭理她，只拍拍旺财的脑袋，“我们走。”

　　“别！”沈来福上前一步，脸上腻着笑，“亲家小郎肯为夫人诊脉，是我们阖家老小的福气，求都求不来呢。”

　　说罢他冲蓝姑姑递个眼色，“还不快把姑娘带出去玩？”

　　墨九被蓝姑姑拖到了大街上，若有所思。

　　“姓萧的那厮，竟会医术？”

　　蓝姑姑道：“先头我也不晓得，昨晚方听我当家的说了一些。那萧家六郎医术了得，几年前，官家病危，便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哦？”墨九眼睛微亮，“他那么厉害？”

　　蓝姑姑点头：“只要他说哪个人没了寿数，哪个人就没得活了，比阎王殿的判官还要准，故而有个判官六的名号！可他也轻易不肯治人，便是皇子皇孙要死了，也没人能逼他。”

　　墨九眯眼：“……”

　　这就有点吹牛了吧？

　　蓝姑姑忽略了她的嘲讽脸，津津有味的继续八卦，“萧家这两年在南荣如日中天，也因了这六郎。姑娘莫看他年岁不大，却掌着枢密院，威风着哩……”

　　后面蓝姑姑又说了一堆，墨九没太注意听。

　　只大抵晓得枢密院是这个时代的最高军事行政机关，直接秉承圣意，掌兵籍、虎符，享有调发军队的权利。

　　不过，萧乾有多厉害，萧家有多风光，她并不在意。

　　因为萧家那个大火坑，她可不准备跳。

　　她的注意力，已经被热闹的街市吸引了去。

　　盱眙此地，有一处由朝廷设在边界地的互市市场。

　　近几十年来，南荣与临近的珒、勐、西越等国不时发生摩擦，战一战，停一停，谁也干不掉谁。

　　打完了，总得抓一抓经济，这榷场便成了各国趁着停战时期互通有无的一个重要渠道。

　　榷场很热闹，贩卖的物种也丰富。

　　墨九看得眼花缭乱，自动忽略了盱眙人民对她这只害虫的注目礼，兴奋得像一只采花的蜜蜂，东瞧西看，大有旅游时逛入古街古巷的稀奇。

　　逛了一个通场，墨九越走越偏，眼看就要走到临河，蓝姑姑赶紧拉住她。

　　“姑娘，那边不安生，我们回去吧？”

　　墨九头也没回，“大白天的，怕什么？”

　　此处位于墨家老宅的后方。

　　她想仔细瞅瞅墨家宅基地的风水，顺便瞄一眼附近的山河走势，看看有没有机会发家致富。

　　等有了钱，哪还需要理会那什么萧家？

　　却听蓝姑姑道，“河对岸的泗州，是珒人治下。虽这两年没有战事，可珒人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尤其……”

　　看着墨九一身细皮嫩肉，蓝姑姑更紧张了，“尤其姑娘这么俊，若被盯上……”

　　被夸漂亮总是高兴的，墨九笑眯眯点头。

　　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还没上大道，便听到有人哭啼。

　　“呜，呜，求求你们了……”

　　墨九循声望去，只见道边一颗大柳树下，两个粗壮汉子用麻绳绑了一个小姑娘，像拖牲口似的往前走。

　　那小姑娘约摸十来岁，双手反剪，膝盖都磨出了血皮，可那俩混账却毫无怜悯之心。

　　“你他娘的再嚎一声，老子弄了你。”说话的汉子夹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江淮官话，口音有明显差别，墨九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俩人长相也有些特别……

　　蓝姑姑怕她发疯，紧张地扯住她的胳膊，“姑娘快走！”

　　墨九没有自不量力的习惯，低头便走。

　　“官府在哪？赶紧去报官……”

　　蓝姑姑脚都软了，“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找事了。那小丫头一看便是卖给人家的瘦马……咱们赶紧回罢，下午你还要出嫁呢！”

　　墨九这才想起自个身上的烂摊子，乖乖的跟着蓝姑姑走。

　　却忽然瞧见了停在前方道旁的马车，还有一只探出车帘的狗头，倏地定住。

　　而后，在那俩汉子的打骂声里，大步调头过去，“喂，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