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别想不开啊
当着最不想见到的人面前流泪。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偏偏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决绝，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对她抱有一丝不该存在的期待，还是......会在潜意识里，将她当成亲近的人。
不然，我不会感到委屈，更不会掉下眼泪。
至于刘梅？
当她看到我眼角流下的泪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变化，先是不解，进而鄙夷。
“怎么，这就流眼泪儿了？”她嘴角轻轻翘起，颇为唏嘘的说：“吴畏，原本呢，我不会闹到这个境地。你说我没有给你活路，但是你给妈留退路了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言，就这么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十万是有点多，八万你拿不出来，我也不怪你，六万......不能再少了。你在杭州这几年混得也算不错，我就不信，我儿子手里就连这点钱都没有？”
“那可是我一分一分赚下的血汗钱！”
而且能够在杭州这座城市生活，就已经让我竭尽全力了，我又哪来多余的钱，帮他们填补窟窿？
“我又没说不还。”
刘梅理直气壮道：“就算不还，看在我把你带来这个世界的份上，管你要这些怎么了？”
“我让你把我生下来了吗？”
“啪！”
等待我的，是一记有力的巴掌！
“你他妈说什么混账话？吴畏，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疑我，唯独你不可以！”
“哦。”
我冷冷的看着她，“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至于钱，等你走的时候给你。你别去我公司待着。”
“这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没有就去给我借，我得时刻跟着你。”
“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刘梅认真地点了点头：“很至于，如果你借口出差离开公司，我又能去哪找你？”
“我做不出这种事儿。”
“你爸离家出走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你可是他的儿子，怎么就做不出来呢？”
“......”
我终究还是妥协了，但换来的，却是人格侮辱。
当她拿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与我进行对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侮辱到了我。
父亲，一个多么遥远的字眼？又是一个多么温情的词汇。
只是，在我的成长轨迹里，它就跟‘母亲’一样，他们只是将我带到这个世界的人，除此之外，再无意义。
偏偏，现在胁迫我的，依旧是他们。
最后，刘梅还是让我劝说进了快捷酒店。
原因无它，我用自己的工作进行的威胁。
我跟她说，假如她真的决定跟着我，那就一直跟着吧，反正现在我也没了留在这座城市的意义，工作要不要更是无所谓了。她不是想将我往绝路上逼吗？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知是不是这个态度起了作用，刘梅很难得的同意了我的意见，并给我提供了两天时间。
将她送到酒店后，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赵磊替我请了个事假。
......
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迎着春日午后的阳光。
说来可笑，我在杭州读书四年，工作四年，整整八年的时间，竟还会对整座城市感到陌生。
不知带着什么样的情绪，我决定好好用脚丈量下整座城市，同时思考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问题——如果某天，我真的在这儿拥有一间房子，那我算是融入进这座新一线城市里了吗？
假设能跟韩露结婚，大抵是算的，毕竟那样一来，我能拥有杭州户口，也会经营一个小家庭；偏偏，现在那种可能性近乎于零。
进而，我又想到了李想，想起了他现在的生活。
父母都在身边，并且毕业后就用收买关系搞定了工作，现在又为他的婚姻竭尽所能，甚至到了逼迫我这个‘哥哥’的地步。于是我可悲的发现，我不过是成全李想的牺牲品。
从午后，走到夜幕，我终于坐在了西湖边。
水波荡漾的湖面，泛着街边路灯所散发的光，照亮了这座由钢筋水泥与古典湖泊构建而成的冰冷丛林。
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第一次认真地的打量起了这座城市。
这种时刻，我很突兀的产生了一种迷茫，于是我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想来可笑，那个说过能陪我一辈子的女人，终究还要靠尼古丁来让我忘却。
之于这座城市来说，我不过只是一只蚂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努力成为一头大象；可就算，自己实现这个目标之后，又能怎样呢？我还是会老去，好一点的结果，是无疾而终、寿终正寝，恶劣一些，或许就会跟很多突兀遭受苦难的人一样，饱受病痛折磨，最后被装进一个四方小盒子里。
这个世界，仿佛剥夺了年轻人去做废物的权利，小的时候比成绩、长大了要跟人去比工资、甚至有些时候，就连微信步数，都要拿出来被人进行比对。我们这一生，就好像我身后不远处的，那条笔直的马路，有始有终，想要行驶在这条路上，就必须遵守相应的规则。
或许，人这辈子就没有真正的自由过，好似打从开始，就是被设计好了剧情的小说人物，被困在特定的地点，遇见特定的人，然后产生特定的故事，最后迎来特定的结局。无论是否出现意外，结果终是离去。
金钱、欲望、爱情、梦想、这些为之努力着的东西，也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
我不敢想下去了，我怕自己因此抑郁。
于是，我站起了身，吸尽最后一口香烟，对着这座陷入安静的城市大喊，“去他妈的生活，去他妈的爱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急迫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不能想不开啊哥们儿，这世界那么美好，人间还是很值得的。”
不待我转身，她又温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千万别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逃避现实。”
“......”
“就算你想自杀的话，你也死不成不是，西湖边上可有很多救援人员的。”
“......你有病吧？”
我转过了身子，看着距离我不远处的姑娘，“您哪只眼睛看我是想自杀的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