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上散落的不仅仅是日历，还有一张张本该藏在日历后面的画作。

　　画里的季夏和雨浩一年四季，周游各地。

　　从烈日炎炎的戈壁滩到风雪飘摇的玉龙雪山。

　　我还没从画中抽离，眼睛就被季夏的手盖住了。

　　手温热地在颤抖，她的声音急促而不稳：

　　「老公，你就当没看到好不好？」

　　我拨开季夏的手，却又被手重重地捂住，像是捂住了婚姻的遮羞布。

　　季夏几乎哀求道：「你听我解释，上次除了雨浩，还有其他同事，你不信现在我就打电话……」

　　「不用了。」

　　我再次掰开她的手，手一点点松开。

　　透过指间缝隙，季夏湿润的眸子猛地放大，喉咙抽动着想要咽下悲伤，却发不出声音。

　　我沉默地拾起画作，画上两人十指相扣，身后是海鸟啼鸣的马尔代夫。

　　右下角有署名和日期，可那天季夏却谎称是去国外谈客户。

　　原来，出轨地点都在变，给小奶狗写生倒是没变。

　　我攥着那张画，画却从指尖滑落，落下了最后一丝希望。

　　血管里像是被灌满寒风，寒风随着冰冷的血液回灌到心中，心脏被那尖锐的冰块硬生生撕开，露出其中的脆弱与果决。

　　我闭上了眼，轻声道：

　　「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季夏猛地用手环抱着我的腰，仿佛想驱散我的寒冷。

　　「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你和我一起吃过苦，一起过了太多节日，七年！整整七年！我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情……」

　　她说话时下颚紧绷，眼泪无声地滑落。

　　即便她的脸颊紧贴着我的胸膛，我还是推开了她，递给她协议和笔，声音决绝道：

　　「字，你还是签了吧，今天我就搬出去！」

　　「我……不签！」

　　季夏紧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我转身走向大门，缓缓开口：

　　「那就诉讼吧。」

　　季夏颤抖着手，手中的笔掉落在地，她没有去捡，而是脚步踉跄地追了出来。

　　我拧开门把手，季夏却不知真假地慌张地绊了一跤，摔在门框上，直接把我去路挡住。

　　她眼中满是恳求，全然不顾摔破的嘴角，带血的嘴唇嘶哑着哭喊道：

　　「张浩，你……不准走！」

　　叮！

　　铃声响起。

　　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非让我看她的手机。

　　是雨浩的电话。

　　「只要你不离开这个家，我现在就断了和雨浩的来往，公司那边也会彻底辞退他！」

　　她的眼神带着祈求和期盼，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

　　或许，这次不是演的。

　　但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我疲惫地开口：「上次你也这么说，可结果呢？我很累，累得不想再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还是分开吧。」

　　季夏脸色变得苍白，却紧咬牙关说：「你……你是在考验我对不对？」

　　她没有等我回答，就按下了免提。

　　「宝贝，我想你了，我买了两张魔都画展的票……」

　　雨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夏冷冷地打断：「你闭嘴！」

　　雨浩没想到季夏会一反常态地疏离，语气里透着疑惑和试探。

　　「夏姐，是不是姐夫惹你生气了。」

　　季夏声音发寒：「你下个月，不，你今天就去人事部离职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雨浩嗓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急忙恳求道，「夏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房贷啊！」

　　季夏攥紧了手机，坚定道：「你听着，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公司给你的离职金不会少你的，别让我为难！」

　　雨浩声音突然尖锐，像针一样刺入我的耳膜。

　　「是不是你老公威胁你了？」

　　「你不是一直夸我比他情商高嘛，你干嘛非得迁就他？他算老几啊！」

　　雨浩每说一句，季夏的脸便少一分血色，手指更是揪紧了衣角。

　　季夏在威逼利诱后摆平了雨浩，却自以为这样做也能摆平我。

　　我站在一旁，内心毫无波澜。

　　她们往后怎么样，与我何干？

　　季夏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来弥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喉咙动了动哽咽道：

　　「老公，我已经和他断掉了，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咱们好好过日子，以后都听你的。」

　　她伸手想触碰我，却在半空中犹豫了，手指微蜷，像是在盼着我的原谅。

　　我的目光避开了她，淡淡道：「可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季夏用尽力气扶着门框，眼眶中泪水盈盈，声音却透出一丝歇斯底里：

　　「你要是走出这个家，我也可以把雨浩加回来！你舍得吗？」

　　听到她无力地威胁，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顺水推舟道：

　　「可以啊，你加回来是你的自由。」

　　「那你能不能把字签了。」

　　平静的声音让季夏崩溃了，她一把夺过协议，猛地撕成碎片，然后背过身蹲在地上，却止不住肩膀的颤抖。

　　「我们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换做以前我会轻拍她的后背，可这次我在她呜咽的哭声中，推开了困住我整整七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