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江不想背黑锅。
老顾家一共四个儿子三个闺女，顾江在儿子里排老三，上有两个哥一个姐，下有两妹一弟，在顾江去当兵之前，他在家其实也没什么存在感。
但自从顾江走运进了部队，又走大运在部队升职加薪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便大有不同！
事实上，顾江当兵在外十余年，哪怕曾经和家里关系平淡，可他家里十几口这些年都仰仗着他来补贴呢！顾江的爸妈心知肚明，家里几个土里刨食的崽都没出息，那就得扒着有出息的小三儿过活！
求人办事也得有个好态度才行！哪怕是亲兄弟呢，态度也得到位啊！难不成你昂着脖子会有人送上门吗？没谁是真傻子。
因此，但凡顾江回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对他格外热情，上到父母，下到几个侄子侄女，对他那是比对亲爹都亲厚。
被糖衣炮弹给冲击着，顾江这些年早忘了当初的被忽视，也选择性遗忘了这些年自己填补出去的无底洞——
家里起房子添物件的安置费，哥哥弟弟结婚安家的彩礼，姐姐妹妹出门的嫁妆，都是他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的，但他对家人的滤镜却也比城墙都要厚，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要不然，顾江也不会放心地把媳妇丢在家里，让她饱受精神和身体双重虐待，还是两次！
而这些年，靠着顾江补贴，顾家除了顾江之外的另外三个儿子娶了媳妇，三个闺女也体面嫁出门，一家子都过得都越来越好。
就连老顾夫妻俩，才五十多岁，居然都不下地了！
平日里上工都只是磨磨洋工，根本拿不到几个工分，领点人头粮罢了。
顾家上下可谓是一派欣欣向荣，全村谁瞧了不眼热？
只除了顾江本人，年近三十仍孑然一身，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更是遥遥无期。
这会儿，顾江家里的人一听他被人嫌弃退婚，还是那个他们一家原先都看不上的知青！脸都丢到外面了！
即使心里头有些高兴婚事吹了，顾江他妈对这事儿也格外不满，暴脾气瞬间就被点炸，带着三个儿媳就准备冲出去干架。
刚冲出门，就被顾江拦了下来。
顾江他妈瞧着顾江冷沉的脸色，也没有安慰的意思，反而语气不善：“小三儿，你该不会还想着那姓孟的吧！”
“我跟你说，不成！你就算再怎么着急结婚，也不能是她！她这人心眼太多！”顾妈本来就瞧不上孟雪晴，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心机得很，竟然还没结婚就想着婚后去随军！还哄着小三儿给她彩礼一百八！
她倒是敢开口！
要是婚后小三儿的媳妇去随军了，那小三儿的津贴还能寄回家里吗？没了小三儿贴补家里，全家十几口难道都去喝西北风吗？！
新仇旧恨加一块，顾妈哪怕乐得看两人婚事不成，也忍不住想去踩孟雪晴一脚！
更别说她现在踩得理直气壮！谁让那姓孟的居然敢嫌弃他老顾家的人！
全村可就他家小三儿一个在部队的，孟雪晴她凭什么嫌弃！她上哪去找个条件更好的？！
顾江并不知道他妈心里头在想啥，他只是摇摇头：“没有的事，我这次休假也到时间了，明晚上我就回部队去，”
顾江回家的时候，除了在家照看弟弟妹妹的俩侄女，其他人都去上工了，顾江也是到晚上才说的这事。
可问题是，顾家的人在地里已经听过八卦了！
气都生了一肚子！
但上工是大事！顾家人即使再怎么生气，还是忍到下工的哨子吹响，先呜啦啦地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顾江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会儿顾江把人拦下来，倒也没故意说孟雪晴的坏话，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头顶的天：
“天太晚了，你们先吃饭吧，有啥事明儿再说也不迟。”
大河村虽然名字带了个“河”，也的确近水，但只是相较于其他更北的地方水源便利程度稍微好一点。耕地种植的农作物却还是小麦居多，只有刚开垦出的荒地，会选择种红薯或者花生油菜什么的。
最近刚开春，也正赶上麦田返青期，村里头要做的活其实挺多的。现在这年代又基本都是人力劳作，拔草除虫，浇水施肥，全靠人。自三月初开始，全村上下连带着知青，只要下地赚工分的人，其实都被分配了不少活。
也就是顾江两三年才回来这一趟，又只待几天，下地干活赚口粮的事儿也就没轮到他。
不过顾江也没闲着，这几天光是帮家里担水劈柴、打理自留地也费了不少功夫，中间还有大队长的媳妇儿许兰香帮忙做媒，给他介绍了和孟雪晴相亲。
相亲那不能只见面吧？即使在村里不方便，也没什么电影可看，那总得出去走走，找个地方说两句话吧？
时间从哪来？还不是挤着上工的间隙挤出来的！
要不然，顾江怎么会大中午的被孟雪晴约出来？还不是因为未婚夫妻“增进感情”也得有机会！
不然有那闲工夫干点啥不行。
比如周颖，就趁着中午去洗衣服，好多晒一下午，也能早点干。
到晚饭后，顾江又找到他妈，说了婚事作罢的事儿，让他妈帮忙去跟许婶子说一声。毕竟许兰香是媒人，他们这亲成不成的，最后都得跟媒人讲一声。
而且他家一直在村子里住着，人际关系还是得注重维护。许兰香除了是他妈的熟人，还是大队长的媳妇，在村子里人脉地位都不容忽视！
顾妈也知道这道理，满口应下。
瞅了眼肤色黝黑的三儿子，顾妈想了想，还是关心地多问了几句：“就光说婚事不成？你到底是咋想的，这个不行还能再相，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顾妈顶多是偏心待在身边的孩子，但顾江到底也是她亲生的，不至于真看着他孤家寡人断子绝孙。
当然，若是顾江能娶一个好拿捏或者跟她更亲的媳妇，顾妈就更满意了！
她若有所思：“咱村你大根叔家的小闺女也读过中学，你要不……”
“妈，不用了。”
顾江现在已经没这心思了，一个孟雪晴已经够让他自我怀疑，哪还想得起无缝相亲下一个？
他甚至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命里就没娶媳妇儿的命，不然怎么在部队的时候就相不上，好不容易成了这一次，还被人赶着反悔退婚？
“我这次回部队又要出任务，结婚的事等我安生回去再说，”顾江否决了他妈提议跟人再相亲的建议，“我找你是为了说中午那事，当时孟雪晴是为了叫我下河去救人，不过也有旁人看见了，周知青不是我救上来的，你回头说这事的时候别搞岔了。”
“周知青？”顾江他妈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知青里还有个没啥存在感的周颖，但她现在对知青都没好感，当即狐疑地看着顾江，“你总不是又看上了这周知青吧？”心里却又觉得不可能。
“没有，这回是我连累了周知青，但我不好去知青点，还得麻烦妈你在外头帮忙说清楚。”
顾江再次摇头，他心里头明白，如果不是孟雪晴想退婚，哪怕周颖的确落了水，也不会被人抹黑成想抢人对象的心机坏女人。
而顾江现在的确对周颖没什么特别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两个人都够倒霉的，才会被孟雪晴挑中去背黑锅。
顶多……他只是对周颖有一点点的好奇。
他想知道，周颖当时甩巴掌的时候到底用了多大劲儿，才能把孟雪晴给一巴掌掀翻在地。
如果顾江没否认的那么快，顾妈还不觉得有啥。
可现在……顾妈的灵敏直觉瞬间发动，她再次试探着问道：“那你俩也算有缘，要不我找人帮你说和一下？”
说和啥？给他和周颖？
顾江那向来没啥表情的黑脸一怔，瞬间露出了惊吓的表情：“真不用！妈我真对人家没意思！”他还记得周颖看自己时那冷到能掉冰碴子的眼神。
如果他妈真的找人去说，周颖该不会把人打出去吧？！
想到这，顾江少有地沉默了几秒，再度强调道，“真的别，妈你就把事跟许婶交代完就行，其他千万别说！”
他可不想哪天也被人一巴掌抽在脸上。
看着就怪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