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晨阳情况很糟糕。
到目前为止，组织上并没有给胡晨阳什么处分，也没有下结论说他犯了什么严重错误。
现在，掌控新峡县政局的主要就是两个人：
新任县高官李诚彬；
新任县长杨文远。
其实，胡晨阳这人，还是比较低调的，大家也都知道，胡晨阳这人能干、肯干，当初为了让胡晨阳出来揭发高明亮，县委、县政府都有领导出面做胡晨阳的工作，只是，都碰了软钉子。
比如，当时还是县委副书记、县长的李诚彬就亲自找胡晨阳谈话，李诚彬并没有像纪委那些人那样训斥他，而是说：“小胡不错，能力很强，是个能挑重担的人。”
新峡县有一句土话叫“接缸”，意思很复杂，有“给你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的意思，但那意思通常不是明着说，而是靠你自己去领悟，就看你有没有悟性了。
李诚彬说胡晨阳“能力很强，是个能挑重担的人”，其实就是许诺了。
现在，人家给了你“缸”，就看你接不接“缸”了。
而一向聪明的胡晨阳这时候竟然糊涂起来，硬是“不接缸”嘛，李诚彬能不恼怒？
“不接缸”，就要承担“不接缸”的后果。
当时的常务副县长杨文远也出面找了胡晨阳，提醒胡晨阳要认清形势，不要走错了关键的一步。
杨文远所说的“形势”，胡晨阳当然是清楚的，但他已经没有改口的余地了。
杨文远也是白费了一番口舌，心里暗骂这小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这样一来，胡晨阳把李诚彬和杨文远这二个关键人物都得罪了。
人家也用不着整他，让他边缘化，就够他受的了。
现在，胡晨阳就是被“边缘化”了。
县委办副主任兼综合科长的职务已经免掉了，说是“另行安排”，至于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安排？
不知道。
这种情况有个说法叫“挂起来”。
县委办公室对外说是胡晨阳去市委党校学习了，实际上他并没有去党校，就这么闲着，去不去上班都没人管他，工资照拿。
在“挂起来”的日子里，胡晨阳老老实实呆在宿舍，读书看报，反思自己。
平心而论，他不认为高明亮没有一点问题。
身在官场，他太清楚了，这年头有几个官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在这时候，以他的身份，他只能选择沉默，那怕会被视为不配合甚至是对抗组织，“包庇”腐败分子。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选择了落井下石，积极检举揭发高明亮，或许他可以得到一时的解脱，但以后呢？
他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说得难听一些，现在他最多是被人骂成高明亮的一条狗，如果再反咬高明亮一口，那就连狗都不如了！
当时，胡晨阳隐隐约约还存了一点幻想：高明亮是市高官汪国本的人，高明亮出了大事，其实对汪国本不利。
所以，无论如何，汪国本是不希望高明亮出大问题的。
胡晨阳保高明亮，其实就是在保汪国本，至于汪国本会不会领情，那就赌这一把了。
谁也没有向胡晨阳许下承诺，这一步棋，就是一场豪赌。
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是很严重的。
首先，胡晨阳被免去了县委办副主任兼综合科科长一职，与高明亮一样，也是“另行安排”。
免职只是其一，他和陈小旋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
出了这么大事，陈长贵这个准“老丈人”，在听取了多方意见之后，终于还是找上了胡晨阳。
陈长贵的算盘打得很精。
胡晨阳毕竟还是有能力有才华的，只要过了这坎，他依然是自己的乘龙快婿，“两只避孕套”对小女儿陈小旋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陈长贵以安慰探望为由，特意去到胡晨阳的宿舍，还提了袋水果，给足了胡晨阳面子。
他想着以未来老丈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劝一劝，应该能够让胡晨阳转弯子了。
然而，当陈长贵和胡晨阳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才算见识到什么叫“油盐不进”。
陈长贵不知道的是，胡晨阳面对省纪委副书记桥光荣的时候，都没有改口，这时候难道还能把说出去的话吃回去？
“晨阳，你怎么能不听劝呢？你考虑过小旋吗！”陈长贵逐渐没了耐心。
“小旋……”
胡晨阳露出苦涩的笑容。
出了这么大事，不仅组织不让他和陈小旋接触，就连陈长贵以“特殊时期”为由，三番五次警告胡晨阳。
仿佛在陈家人眼里，他胡晨阳就是个灾星。
可笑他曾经还奢望过得到陈长贵的帮助，可现在看来，人家唯恐避之不及！
胡晨阳心灰意冷，苦笑道：“伯父，我从始至终都是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想揭发，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可揭发的。”
说着，胡晨阳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害苦了小旋，我对不起她。”
“我来这是让你和我道歉的吗！”陈长贵终于克制不住愤怒，拍案而起。
胡晨阳浑身一震，下一秒却又恢复到了刚才那副颓丧无神的模样。
“你这样子，还怎么翻身！”
见胡晨阳沉默不语，陈长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所有人都在教你应该怎么做，你偏偏要反着来！”
“胡晨阳你信不信，老子当初能让你进陈家的门，现在就能把你踹出去！”
“你算个求！”
陈长贵难得发火，但事关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陈家的未来，他还特意上门找到胡晨阳，结果这小子简直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搁谁能不生气？
陈长贵面红耳赤，胡晨阳却不为所动。
患难见真情。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要是没了职位没了前途，在陈长贵眼里，他屁都不是。
势利是常态，官场里，哪有什么同舟共济的爱情？
婚姻的目的，绕不过利益二字。
胡晨阳血气上涌，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陈主任，对不起。”
从“伯父”变成了“陈主任”，胡晨阳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哪怕身处低谷，他也还是个气血方刚的男人，而不是只会摇尾巴的狗。
陈长贵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能不明白胡晨阳的意思？
“真他娘的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陈长贵当即勃然大怒，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小旋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说的！”
……
“小旋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虽然胡晨阳心里早有预感，但当陈长贵盛怒之下说出这话时，他难免还是有些悲哀。
陈小旋年轻漂亮，前凸后翘，充满青春活力。
每次带她出去，身边的男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胡晨阳心里说不得意，那是假的。
光是想到小旋那对雪白的双峰和那双圆润的长腿，胡晨阳就一阵头大，恨不得扛着女友的长腿，握住纤细的腰身，加速冲刺，享受悦耳的浅唱高吟。
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陈小旋对他，都很有“杀伤力”。
胡晨阳也是真心喜欢陈小旋的。
计划里，今年“五一”前后，自己应该是可以和小旋结婚了。陈家人的意思，是希望胡晨阳婚后住到小旋家的，这样倒好，连最头痛的房子问题都解决了。
在这件事之前，陈家人待胡晨阳确实还不错。
但高明亮出事之后，一切都变了，陈长贵不会同意小旋嫁给一个窝囊废。
但胡晨阳依然还保留着最后一分希望。
如果小旋还珍惜二人之间的情感，那或许还有转机。
……
甘新国到新峡县宣布新班子以后不久，省里对高明亮有了进一步的处理——
调到金川县当县人大主任，常委都不是，属于降职使用。
这一消息很快就在新峡县传开了。
就有“民间组织部长”分析，下一步有二种可能：
一种叫“调虎离山”，也就是说，这事只能算是“告一段落”，还有可能继续查下去。
另一种叫“尘埃落定”，就是说，已经对高明亮做出处理了，到此为止了。
官场有官场的规则，如果这种安排已经是各种势力“角逐”与“平衡”的结果，估计就不会再有人“搞事”了。
作为高明亮秘书的胡晨阳，自然也受到牵连。
在许多人看来，这个本来“春风得意”的小伙子，基本上也完了。连高明亮都被人“放弃”了，又何况他一个小秘书？
官场就是这样，一个“出过事”的领导的秘书，谁还敢用你？
以前，一些人说到胡晨阳就是羡慕加妒嫉：“高书记对胡晨阳真是好，妈的比对自己亲儿子都好。”
现在，说到胡晨阳就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人是不能爬得太快哈，爬得越快，跌得越凶哈。”
有人接口道：“听说还在他住处找到了两只安全套哈。”
就有人接着“深入探讨”：“剩下两只安全套，是一个晚上剩下的呢？还是一个月剩下的？还是一年剩下的？”
大家就哈哈大笑，说这个恐怕是“千古之迷”。
当然，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一个晚上剩下的。
毕竟，以陈小旋那颜值那身段，任何一个男人来了，都恨不得倾囊相授！
这些话，碾转传到了胡晨阳的女友陈小旋耳朵里，让她非常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陈小旋回到家，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陈长贵听到了女儿的哭声，不由得一声叹息！
“不能再拖了！”
陈长贵做出了决定，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小旋，你来我书房一趟，我和你说说胡晨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