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最后一个病人问诊结束之后，谢卫东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连续几个小时的忙碌，让他的身体有些疲倦，
但看到病人满意的神情，他的心中又充满了成就感。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而肚子的咕咕声也才让谢卫东意识到自己光忙着看病 ，中午饭还没吃呢。
“唉，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垫吧。”谢卫东一边想着，一边收拾好东西，简单对付一口后，骑上摩托车再次赶回镇卫生所。
然而当谢卫东略显疲倦的回到卫生所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呼呼啦啦的几个身影已经向着他走来。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开会时刘所长推荐的三个人之一，家里在镇上开饭馆的孙东阳。
此刻的孙东阳，双手插兜，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脸上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身后，几个平日里跟在孙东阳屁股后面混吃混喝的医生和护士，满脸谄媚地冲着孙东阳各种吹捧，那副巴结的模样实在令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们一边说着讨好孙东阳的话，一边又时不时地向谢卫东投来戏谑和看热闹的眼神。
至于诊所里的其他人，虽然他们脸上神色各异，但大多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毕竟孙东阳家里有钱有势，谢卫东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所有人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没人站在谢卫东身旁。
片刻，孙东阳便已经来到了谢卫东的办公桌前，
“啪”的一声，将手中空水杯拍在了谢卫东的面前。
“呦呦呦，这不是咱们卫生所好为人师的谢神医啊，谢神医不抓紧时间去村里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传道授业，怎么还有时间回咱们卫生所啊？”
孙东阳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挑衅。
而孙东阳身后，那几个狗腿子更是连连附和：
“阳哥，咱们这谢神医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也懒得管什么普度众生了。”一个狗腿子满脸坏笑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不屑。
“就是就是，我一个姐妹在咱们镇上的超市当收银员，她和我说超市有个女的，前几天还请全超市的人吃雪糕呢，说什么他对象即将要去县中心医院上班了，哎谢神医，那个叫赵红梅的老姑娘，你认不认识啊？”另一个狗腿子添油加醋地说道，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哈哈，过分了啊，这位赵红梅可是咱们谢神医下过订婚定金的未婚妻，不就是三十五六岁而已嘛，哪里是什么老姑娘......”又一个狗腿子跟着起哄，笑声中充满了恶意。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她是咱们谢神医的未婚妻？那她前几天口口声声说她的对象要去县里的医院上班，咱们也没听说谢神医被选中了啊？”
“说不定人家的对象…….不止谢神医这一个呢…….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狭小的办公室内哄笑声响成一片。
谢卫东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紧双眉紧锁，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在谢卫东看来，哪怕这群人平日里再和自己过不去，说到底还是在一个卫生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谢卫东淳朴的没有去争辩和计较。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平日里谢卫东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瓜葛和纠纷，
但是由于谢卫东的医术实在是太好，十里八村的患者来到卫生所都点名要谢神医来诊治。
他精湛的医术和敬业的态度，为他赢得了患者的信任和赞誉，但也因此惹得许多人十分不爽。
再加上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几个不务正业的几乎天天跟在孙东阳身后混吃混喝，今天主子孙东阳明显就是过来羞辱谢卫东的，他们自然要全力以赴，为孙东阳摇旗呐喊。
至于孙东阳和谢卫东之间的矛盾，更是简单。
之前有一个患者因为剧烈的腹痛前来就医，身为医生的孙东阳经过一番询问之后，诊断为急性阑尾炎，要给患者切掉阑尾。
然而恰好谢卫东从旁边路过，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断定患者是肠绞而并非是阑尾炎，于是伸手在患者的肚子特点部位用力揉压几下，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患者便彻底恢复了。
其实谢卫东的本意是好的，毕竟是孙东阳误诊，如果贸然切阑尾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病情。
然而自己的善意之举，在孙东阳看来那却是赤裸裸的羞辱。也从那一刻开始，孙东阳对谢卫东恨之入骨。
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的愤恨，其实都是一丁点的小事积累起来的而已。
而今天，当得知谢卫东再次在选拔中落选之后，孙东阳开心的差点笑出声来。
接下来让孙东阳喜出望外的是，那个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刘所长，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得到了新任县委书记的赏识，破天荒的给这个小卫生所另外一个提拔名额。
更加让孙东阳喜笑颜开的是，刘所长没有辜负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巴结，真的将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
得知此事的孙东阳立即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家里人，而家里人也为了他的前途拼了，想尽办法托关系走后门，顺利将厚厚的红包送到了县中心医院某位领导的口袋中。
医院领导亲口承诺，只要医院收到候补人员名单，孙东阳就必定会被选中。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关系确实够硬的董鹏，他孙东阳就是那第二个被破格提拔录取的天选之子。
这一刻，孙东阳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极度自满的他，不仅要享受着来自身旁这几个狗腿子谄媚的阿谀奉承，而且更要彻彻底底的将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在今天彻底的释放出来。
于是当谢卫东回到诊所的第一时间，孙东阳便决定要狠狠的羞辱他，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偏偏孙东阳最喜欢的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听着旁边狗腿子的话，孙东阳却佯装脸色一沉，神色严肃的开口：
“哎哎哎，再怎么说你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说完，孙东阳话锋一转，一脸得意笑容的转头看向谢卫东。“小谢啊，大家伙都是和你在开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马上就要去县里了，不过临走前我还是要提点你两句：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老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们诊所里不止你一个人会一点皮毛医术，所以你要注意你的工作态度，不能懈怠，更要戒骄戒躁。”孙东阳双手抱胸，摇头晃脑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傲慢。
一边说着，孙东阳还毫不客气的拍了拍谢卫东的肩膀，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前辈。
“最关键的是要有眼力界，就比如现在，我无论是能力还是职位，都已经不是你能比的了，那你就得主动一点，看到我茶杯里没茶水了，就要主动去给我泡茶！！”
“这是传统，不能丢！！”
孙东阳越说越得意，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医学界的权威。
从始至终，谢卫东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孙东阳和这几个狗腿子表演。
孙东阳什么德行他是知道了，平日里就喜欢和自己作对，不过今天他们搞这么一出，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谢卫东的脸色阴沉，心中的怒火在不断燃烧。“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平日里不学无术，现在却来落井下石。”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因为他知道，和这些人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谢卫东脸色并不好看，也完全没准备搭理这群不学无术的东西。
而看到谢卫东竟然在得知自己即将高升，却依旧和平常那样傲气，孙东阳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谢卫东，你算什么东西啊，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孙东阳指着谢卫东的鼻子大骂道，
“告诉你，老子马上就要被调任到县中心医院，成为正式的医生了，等我下次再来这里那叫来考察工作，怎么着，让你给我端茶倒水还委屈你了？到时候你就算是想给老子端茶，老子还不正眼看你呢！！”
“穷土鳖，那些乡巴佬说你两句好听的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孙东阳越骂越起劲，此刻也已经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现在我以领导的身份命令你，立即马上去给老子沏茶！！快点！！！”孙东阳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其实按照孙东阳的剧本，当谢卫东得知自己即将高升，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改变态度，对自己阿谀奉承，自己也能好好的羞辱他一顿。
然而现实却是自己这边吹的天花乱坠，谢卫东竟然完全不为所动，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跳梁小丑呢。
此刻心气已然爆棚的孙东阳哪里还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于是便不再装了，直接指着鼻子对谢卫东怒吼起来。
孙东阳的声调很高，嚣张的很，自然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就在这时刚刚出去喝完庆功宴的刘所长恰好回来。
听到谢卫东的办公室内乱哄哄的，刘所长顿时脸色一沉，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大步走了过去。
而当他进入到办公室内，看到是孙东阳在吵闹之后，原本还怒气冲冲一脸严肃的刘所长，却瞬间换成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嘴角甚至挂出一抹讨好一般的笑容。
“干什么呢东阳，上班时间，怎么可以吵吵闹闹的？”刘所长满脸堆笑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和蔼可亲”。
“谢卫东，你又怎么惹到孙东阳了？！！”刘所长转过头，对着谢卫东大声呵斥道，那副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前后两句话，一轻一重，一缓一急，刘所长对孙东阳和谢卫东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次毕竟是孙东阳自己在吼叫，谢卫东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正眼都没抬起来，因此面对着刘所长的话，孙东阳只是略带理亏的冷哼一声，站在原地不再搭话。
孙东阳平日里就有些嚣张，此刻刘所长明显站在他这一边，而孙东阳却一反常态的不说话了，
哪怕是刘所长再愚钝，也明白刚刚肯定是孙东阳自己在挑事，与谢卫东无关。
于是刘所长便干咳一声，两步走到谢卫东面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谢卫东的肩膀。
“小谢啊，我知道这次你没选拔上，心里肯定是有怨言的，这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
“不过这选拔是要遵循严格的标准和程序的，谁选上谁选不上那都是要慎重考虑严格选拔才确定下来的，你选不上那就说明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是作为你的领导，我可是全力向上级举荐你的。”
刘所长一本正经地说道，仿佛自己真的为谢卫东做了很多事情。
“有可能过段时间我也会有工作上的调动，你放心，只要你在我调走之前好好干，我一定会帮你在新任领导面前说说好话，争取下次选拔成功。”
说完，刘所长脸上抑制不住的浮现出浓浓笑容，甚至因为过于兴奋，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就在开完会之后，已经将自己归纳到新任县委书记头牌红人行列的刘所长整个人飘飘然，仿佛置身于云端了，
而且大聪明刘所长还想当然的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生巅峰，脚下的路都变成了通往成功与荣耀的黄金大道。
于是刘所长春风得意，当场就在镇上最豪华的酒店订了一大桌酒席，风风光光地给自己办了一个“升职宴”。
在那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刘所长端坐在主位，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在众人的各种吹捧和期许声中，刘所长已经彻底飘了。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听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语，心中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刻他的状态不比孙东阳低调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刘所长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勉强在众人面前不至于失态。
同时就在他说完即将高升的话之后，现场的所有人便如潮水般涌向前，对着刘所长极尽吹捧。
从未有过和现在一般的荣光，再加上酒精的强烈刺激，刘所长再也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开心得仰天大笑起来，期间甚至即兴跳了一段迪斯科。
他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那模样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不大的镇卫生所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以孙东阳为首那些对谢卫东有偏见的同事，此刻更是围在谢卫东身旁肆无忌惮地讥笑着。他们的笑声中充满了嫉妒和怨恨，将这些年被谢卫东医术碾压的不爽彻底发泄了出来。
声音之大，甚至差点将卫生所的天花板掀开。
他们看着谢卫东，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仿佛谢卫东是一个失败者，而他们才是胜利者。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对着孙东阳的嘲讽，谢卫东已经十分不爽了，接下来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步伐，更是差点让谢卫东绷不住了。
就在众人弹冠相庆的时候，一个负责接诊的前台护士一脸焦急地跑到谢卫东的面前，她的声音尽量大声，试图避免被周围的笑声所掩埋：
“谢医生，不好了，你父亲被送到咱们诊所了。”
护士简短的一句话，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瞬间让谢卫东从椅子上弹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担忧，心跳瞬间加速。
“什么？我父亲？他怎么了？”谢卫东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不知道，被抬进来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了，现在在急诊那边，您快点去看看吧 。”护士焦急地回答道。
来不及细问，谢卫东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见到父亲。他拔腿就想离开，然而旁边的孙东阳却一把将谢卫东拦下。
“呦呦呦，谢神医，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咱们所长要高升你不开心啊？真是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孙东阳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和嘲笑。
孙东阳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在他耳畔炸响。随即孙东阳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接倒飞了出去，随即“扑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或许孙东阳自己都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谢卫东，竟然敢对自己下手，而且一出手就是直接一拳KO。
伴随着孙东阳的倒下，原本还欢声笑语的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谢卫东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特别是那几个孙东阳的狗腿子，他们之前只是听说谢卫东从小就练习祖传的健身术，却从没见过谢卫东真正的出手。
一个狗腿子还试图想要上前找找谢卫东的麻烦，却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
孙东阳身高超过一米八，身材壮硕，五大三粗，但是在谢卫东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
这个狗腿子就和一个小弱鸡一样，还不知死活地想要去阻拦谢卫东，真的是没脑子的蠢货。
在诡异的呆滞了十几秒钟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七手八脚地连忙查看起孙东阳的情况。
甚至就连刘所长的酒劲也被谢卫东一拳给惊出一半，他的脸上满是惊愕和不解。他连忙看向旁边依旧目瞪口呆的小护士。
“什......什么情况？你刚刚和谢卫东说了什么？”刘所长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慌。
被谢卫东刚刚出手深深震撼到的小护士，在刘所长的追问下终于缓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怯懦地开口：
“所长，是谢医生的父亲，他突发疾病被送到咱们急诊室了。”
刘所长长长地“哦”了一声，这时被谢卫东一拳打飞的孙东阳也在众人掐人中的紧急治疗下缓缓苏醒了过来。
只不过脑袋依旧是被打蒙的状态，在狗腿子的描述下这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浑身痛的和散架了一般地躺在这里。
又坐在地上足足缓了两三分钟，孙东阳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耻辱。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
他万万没想到谢卫东竟然会对自己出手，他更没想到谢卫东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一拳能直接将自己打飞......
但是现在的孙东阳绝对不能认怂，至少在面子上不能认输。
于是他便站在原地，叉着腰，冲着急诊室的方向扯着嗓子大骂起来：
“谢卫东，你个狗东西，竟然敢偷袭我，我呸，小人，垃圾！！”
“你不就是看我即将高升，羡慕得狗急跳墙嘛，那你是自己没本事，有种你正大光明地单挑啊......”孙东阳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拳头，试图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
就在孙东阳外强中干地怒吼时，突然，诊所外，一声尖锐的女人哭啼声，意外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