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大四这年，我爸跟我妈也提出了离婚。

　　我本以为我妈会纠缠不清，索要各种补偿。

　　但没想到，离婚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就好像我妈才是那个迫不及待离开的人。

　　周易还是继续跟着我妈，而我爸再见了我一面后也回去了他工作的城市。

　　慕青现在也混得不错，在一家公司当起了销售经理。

　　他一直说，这都亏了那年暑假帮我摆台的缘故，导致他口才飞涨。

　　另外，四年的时间，我欠他的三千块钱，竟然还有两千一没还清。

　　在我爸的支持下，我迈入了读研的道路。

　　研究生毕业那天，我爸又来了一趟。

　　给了我一张卡，说卡里有五十万，算是我的嫁妆，以后他得为周易结婚做做打算了。

　　现在周易还在厂里上班，一个月四千多的薪水确实讨老婆不容易。

　　加上我妈一直跟着他生活，想必他手里也没几个钱。

　　看着我爸一头白发还操心着子女的事情，我不忍心，把银行卡重新推了过去。

　　“你留着给小易吧，我也用不上钱，这几年你给我的钱还有我打工的钱我攒下不少。”

　　“这你不用管，儿子女儿在我心里地位是一样的。只是你弟弟结婚买房是必需品，所以我得多给他拿出一点，余下挣的钱可能就要紧着他了。”

　　银行卡我爸没拿走。

　　只是在我强烈的要求下答应，如果周易结婚钱不够，就来找我说，这笔钱我先暂时放着。

　　但结果又一次与我记忆中不相符。

　　周易结婚的消息我没等到，等到的却是周易住院了，癌症晚期。

　　而且时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

　　我抛下工作飞到了周易所在的城市，医院病房里，他静静地在病床上躺着。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周易看到我笑了笑，“来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嗯。”

　　我没看到我妈，也没看到我爸。

　　“老头回去睡觉了，陪着我在这好几天了，该回去洗洗澡睡一觉了。”

　　周易一向喊我爸叫“老头”。

　　“妈呢？”

　　“她在精神病院。”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已经两年多没跟家里联系过了。

　　物是人非一般。

　　“她怎么去精神病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四个月前的事，投资被人骗了，一下没受得住打击，我就给她送去了。”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还行，就是以后可能得麻烦你照顾老头了。”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下，走到周易面前伸手就像打，但手在空中我又挥不下去。

　　周易笑了笑，“你跟慕青怎么样了？”

　　“挺好的。”

　　去年过年，我答应了慕青的表白，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正式的男女朋友。

　　“我听爸说过他，挺好的。”

　　我给公司请了两个月的长假，陪着我爸一起照顾周易。

　　周易的身体越来越差，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最近，他老提起以前的往事。

　　“你说我升初中的时候，为什么成绩连及格都没有呢？”

　　周易说的这事其实我也一直很纳闷。

　　他小学成绩一直保持在前几名，怎么到了升初中这么重要的时候，却考出了那样的成绩。

　　还两世都是。

　　“我当时求着妈给我查成绩，她不帮我查，你说要是真查了的话，我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人生。”

　　我没说话，但是我知道，一定会。

　　周易不像我，还有我身边的人。

　　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好成绩，好学历而努力。

　　而他是真正的热爱学习，按他前世的话说，“我可能是虚荣心太强了，所以我热爱钻研所有我不会的东西。无论什么知识，一旦它们被我掌握，我的虚荣心就会得到极大满足。”

　　周易一直跟我讲着小时候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声音越来越低。

　　他身边的仪器这会儿开始突然报警，而周易的眼睛也开始一闭一合。

　　“小易，你别睡，你等一会儿。”我嘱咐一声就慌忙去叫医生。

　　但我还没出门，医生就已经进来了。

　　二十分钟后，医生对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周易撑不过今晚了。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爸，然后我也来到了周易的床边。

　　“小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重生的，你会恨我吗？恨我没有把你也拯救出来。”

　　说完话，我看到周易明显抬了一下眼皮，但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如果我重来一次，如果我有更好的选择，我可能也会优先考虑自己。”

　　周易的眼睛再次闭上了。

　　“小易，你别睡，爸马上就来了。”

　　但这次没有立竿见影，直到我叫了好就，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喜欢把瓜子全部磕成瓜子仁再一口吃掉，但你老是喜欢偷我瓜子仁吃。”

　　我没忍住，流着泪笑出了声。

　　周易继续说着话，“我床头柜里还有一包瓜子，来医院前刚买的，你回去吃了它要不然就放坏了。”

　　“好。”

　　“另外，冰箱里有我卤的鸡爪，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不过可能已经坏了。”

　　“我的银行卡密码是033025，你抽时间把钱取出来。”

　　周易不停的讲着琐事，脸色也在不知不觉间再次重新红润，“你拿了我的钱，记得每个月给你儿子买一只烤鸭，以前有次吃烤鸭的时候，他做错事我没让他吃，他记了我好几年的仇，死了可不能再被他记了。”

　　我再次没忍住，又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那还是在我儿子四岁的时候，周易买了他最喜欢吃的烤鸭，结果当天我儿子糟蹋粮食被周易发现了，就惩罚我儿子不准吃烤鸭。

　　结果到了第二年的年夜，我带着儿子在娘家正看着春节晚会，我儿子却突然哭了起来。

　　我慌忙询问他怎么了。

　　我儿子却哭着说，“舅舅不给我吃烤鸭！”

　　这件事被我们经常提起，而且每次都笑到不行。

　　我笑着揉着周易的头发，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手也停了下来。

　　“小易，你如果重生了真的会先顾着自己吗？”

　　“当然。”

　　泪水从我眼睛肿夺眶而出，声音也变的颤抖，“我这一世，还没结婚。”

　　许久，周易缓缓说道，“是吗，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