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还是跟妹妹回去了。
这时,周楠端来了一碗芝麻糊,他脖子上还贴了一个止血贴。
「宝宝,吃夜宵。」
我不说话,抬手就把那碗芝麻糊打翻了,黑色液体滚了一地。
周楠也不恼,笑着说:「不喝算了,反正也逃不了了。你把地打扫干净。盯着她,把嫁衣穿好。」
妹妹点点头。
过一会,妹妹抱着嫁衣过来了。
我急忙从床上起来:「他儿子在哪里?我们快走吧!」
趁着夜色,我们从旁边的小道出去,还多带了一碗芝麻糊。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隔壁屋子的房门。
他爸躺在病床上,没睁眼。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看起来大概六十多,现在看着八九十的老人,皮肤急速缩水,皱成一团。
我忙往后退,低声对妹妹说:「走错了,这是他爸的房间!」
可妹妹拼命推搡着我进去。
我一下子明白了,吃惊地看了妹妹一眼:「他是儿子,周楠才是爸爸?」
妹妹点点头,有点焦急地点了两下手,表示时间不多了。
我咬牙上前,妹妹在外面帮我望风。
「伯父,我给你做了夜宵。」
我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应答,试探着伸手到他鼻下,惊得我一瞬间缩回手。
他没有呼吸,可是他的心脏仍在跳动!
或许,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
我们将金茧衣给他裹上,一开始衣服宽大得要命,我还担心计划失败。
谁知,最后一处脚踝刚刚扎紧,他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真空,瞬间被裹得死死的。
他僵直着,远远看去,像只金蚕。
等红盖头覆盖上去,根本分辨不出这人是谁。
我们把他抬回屋子后,我独自躲在衣柜里,只留一丝缝隙喘气。
周楠进来时,我几乎不敢呼吸。
他见到床上的金茧,伸手就要去揭那红盖头,伸到一半,妹妹立刻上前拉他,冲他摇头!
他回头看妹妹一眼,恍然。
「噢,一年没有办过婚礼,差点忘了,盖上了就不能打开。」
周楠怕红盖头掉下来,甚至主动去拿来一根绳子,绑紧了。
周楠出去后,妹妹过来给我开门,我有点迟疑。
「躲衣柜也不太安全。」
敲锣打鼓声响起,迎亲轿子已到。
本来妹妹要把人送盒子里,周楠推开她:「我来。」
他像过去每一次,低声说话:「在我们村里,女人不需要呼吸。」
「我帮你留了一个好位置,每天都可以看到山景。我对你好吧?」
啪嗒。他将盒子上了死扣。
等周楠将人放好,我躲在暗处,默默松口气。又隔着缝隙看了出去,周楠却像是觉察到什么,蓦然抬头。
「为什么不关衣柜门?」
我咬着手背,不敢发出一声。
周楠把柜门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还以为这里藏了个人呢。」
我躲在床底,屏住呼吸,等了一会,他才终于抬步离开。
那一夜,人人喝得酣畅淋漓,讨论着下一个新娘什么时候来。
天色终于大亮。
周楠领着十几个长辈一起赶到,七层塔已是火光冲天!
我躲在暗处看着,等着他们冲进去,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是,浓烟滚滚,他们根本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七层塔的门都被烧得焦黑一片。
周楠大吼:「救火!快!」
那十几个村民也急疯了:「是谁在放火!」
等火被熄灭,他们终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地花瓶碎片。
其他人都急了:「追!」
周楠冷静地说:「她们跑不远,肯定就在附近,更不可能跑出这座山!」
有人问:「等等,是谁把她们搬出来的?」
周楠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他猛地回头,连滚带爬,狂乱地扑向了停放在一楼的盒子。
「不可能,不会的……」
他嘴里喃喃,想推开盒盖,却发现盒盖被他上了锁。「钥匙,给我钥匙!」
「不行啊,楠子!」其他人纷纷过来阻拦他:「仪式刚开始,不到七天,不能开盒!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不顾别人阻拦,周楠抓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冲着那把锁发了疯似的砸。
「不,我儿子在里面!」
他砸得满手是血,终于砸断了锁。
盒盖烫得冒烟,他似无所觉,用力地「吱呀——」推开。
他用力扯下红盖头,等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周楠瞳孔骤然紧缩,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
他跌坐在地上,其他人纷纷围拢上去,都是大惊失色。
我悄悄把塔门一拉。
咚!
塔门沉沉地关上。
他们在里面疯狂捶门,敲得咚咚响。
我飞快地把锁扣上。
我仿佛筋疲力尽,回头看去。
女人们站在阳光之下,手持着木棍,随时准备着。
我看着她们嘴唇颤抖着,刚刚恢复语言能力似的,努力发声。
「我……们……帮……你。」
而妹妹仿佛劫后余生,紧绷的神经一松,竟然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警车长鸣,驶入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