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确实有一颗螺丝钉松了。

　　但它的位置过于刁钻，我要探出大半个身子才能安安稳稳拧回去。

　　空调外机被安在客厅和卧室的中央。

　　我从客厅的窗户探伸出去，看见我的卧室里，一缕白烟从窗口轻轻飘了出去。

　　有男人？

　　在我的卧室？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听见一个男声带着炫耀的语气道。

　　「说我嫂子蠢也对，但还是我爸妈聪明你知道吧！」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我哥当时不关煤气，是我妈出的主意。」

　　「不让她长长记性，她以后还要躲着做饭！」

　　「唉，最后我哥出事也没有办法，谁都没有想到。说到底还不是怪她不做饭……」

　　真相就这样明晃晃地被揭露在我面前。

　　随着夏日灼人的日照，我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我的腿被猛地抬了起来，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重心直接向前倒去。

　　我从23楼掉了下去。

　　脑浆横流，血肉翻飞。

　　死前公公婆婆狰狞的神情到现在都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吞了下口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何晨光接出来。

　　何有家爱死不死。

　　我第一时间拨通了我妈的电话，然而铃声低低响了两声，我又猛地挂掉。

　　不行，我妈不合适。

　　她要是去了，没准就现场给何有家做好饭了。

　　但我没什么交际，往日都在围着丈夫孩子团团转，一时间压根就找不到人。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我。

　　「陆酒姐，我下午想请个假。」

　　我情绪还没调整过来，转头眼神还有些冰冷。

　　罗青青像是被我吓了一跳，又复述了一遍：「我老公今天下午过来，我带他去吃个饭。」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最终，我搭上罗青青的肩膀。

　　我破例让罗青青早退，去了一趟我家。

　　开门的时候，何有家夹着一支烟，身后的客厅乱七八糟的，鞋、袜、衣服，还有翻找东西的塑料袋落了一地。

　　何晨光的玩具更是全部都散在地上。

　　我透过和罗青青开的视频，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当下，我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心想他马上就死了，不要跟他计较。

　　看到是个陌生的女人，何晨光没有什么好气，推搡了她一把：「你改天再来，今天不需要。」

　　一边说，他还一边紧张兮兮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这态度过于反常，连罗青青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但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一个语音条过去，懒得看小孩的何有家就把晨光递给了罗青青。

　　孩子给出去了。

　　何有家就慌忙地赶走了罗青青。

　　他没注意到。

　　罗青青在鞋柜上，放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何晨光到了单位之后，止不住地大哭。

　　罗青青没带过小孩，手忙脚乱地哄着他，刚见面就把他塞进了我怀里。

　　我哄着何晨光喝完了奶，看他沉沉睡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

　　这辈子看见的，不是一具小小的枯骨。

　　罗青青回来没多久，就被她老公一个电话叫走了。

　　我在公司设置的母婴室跟何晨光呆了一整个中午，惶惶不安地一边刷短视频，一边等着警方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