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郭老夫人竟也去了庙中。

　　她刚拜完佛，正与旁人言笑晏晏，一转头，见了阿苓，慈祥和蔼的面容，瞬间刻板成冷嗤模样。

　　“有些人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被休弃归家不过数月，就另勾搭了旁人。”

　　郭老夫人指桑骂槐的功力渐长，一句刻薄话放肆丢出，阿苓的笑，立刻僵住。

　　她将手在衣袖下攒得死紧。保养得宜的指甲，都快嵌进肉中。

　　我连忙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牢牢牵到一处。

　　她立刻抬头看了我一眼，想要挣脱开。见我不让，慌张起来。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有什么好怕的。”

　　我拉着她，面不改色从郭老夫人身边走过，又故意停了一瞬，将她拉进我怀中。

　　“夫人可要小心些，若是碰着什么脏东西，可就不吉利了。”

　　郭老夫人霍然回头，眼睛里快冒出火来，“没教养的东西，你说谁是脏东西。”

　　我只做不理，又替阿苓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之美好，旁人无福得享，反叫我捡了个大便宜回来。当初要不是我当机立断，你岂不是就要被别人抢走。你那前夫一家有眼无珠，我有。”

　　一个老虔婆，从前仗着翁姑身份欺负阿苓也就算了。如今又有什么立场。

　　“你才有眼无珠。娶个不下蛋的母鸡当心肝宝贝，小心断子绝孙，将来九泉下没脸见列祖列宗。”

　　郭老夫人破了大防，半点儿不注意体面，立时高声咆哮起来。

　　“这就不牢您费心了，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家儿子。我家媳妇嫁来我家不过数月，已有兰梦之征。我家香火自是不断绝，就是不知...”

　　未尽之言，皆在眉眼官司的嬉笑怒骂里。

　　郭老夫人气得直捶胸口，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往上翻。

　　我拉起阿苓就走，待到了无人处就想邀功。

　　她却一把将我甩开，眉目里积攒起怨，“诋毁旁人，就让你这么开心快乐。”

　　我一愣，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我是在为她出头，护她名节。可就因为我多揶揄了两句郭明绍，她便与我翻脸！

　　这佛今日是拜不成了，她怒气冲冲往山下走。就算我忍着酸涩过来扶，她也不肯。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又再次与郭老夫人狭路相逢。

　　她看见了我们，重重冷哼后，大步下台阶，只想眼不见为净，离我们离得远远的。

　　谁知她腿脚不够灵便，只听得“哎呦”一声，竟是向山下摔去。

　　顷刻间，我的身侧，阿苓也窜了出去。

　　她抢跑几步，伸手拼命拉住郭老夫人。可无奈力孤，竟跟着一同摔出。

　　倒地的瞬间，她竟微微侧了侧身子，将自己做了肉垫。

　　鲜血汩汩从她的身下流出，她疼得面色惨白，终于哀哀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头一次没动，直直愣怔在原地，直到眼前，只剩下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