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那之后,我便整日待在府里修读医书。
三日后,牧府接到朝堂一纸诏书。
奉命领兵,前往边塞。
这个消息,还是由牧老爷子转告我的。
我细致的为他们上下打点。
牧尘的随身衣物,我更是收拾得一丝不苟,
临行之时,牧尘看向整备好的行李,微微一愣。
他的视线落到我肥胖的面庞上。
最终,眼底闪过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嫌恶。
我目送他们远行。
手心里,还攥着为牧尘求来的平安符。
【云梦,替我去把这个收起来吧。】
我叹了口气。
【用不上了。】
自他们离开后,将军府里除了下人,便是只有我居住了。
整日也算是清净。
后来过了四五个月,有人匆匆赶到府上,半夜扣响将军府的府门,
我披着外衣忙去开门。
来人是昔日牧尘的好友。
【牧老将军殒命沙场,此事圣上派我来知会一声,还请夫人节哀,。】
他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
我心头一震:
【那,我夫君呢?我夫君何在?】
【牧将军仍在疆场,请夫人放心,战事平定后便会回京。】
我揪紧了身上的外衣,在云梦的搀扶下进了屋。
几夜无眠。
牧老将军的棺椁,不日便运送回来。
我强打精神,维持着牧家的体面,操持葬礼。
葬礼上的来客对我议论纷纷。
【唉,幸亏牧家还有这么个儿媳为他操办后事。】
【可不是嘛,这姑娘模样体态是差了点,可办起事来真叫人放心。】
【是牧尘那小子不知福了。】
...牧尘。
我的心中惴惴不安。
夫妻一场,我终归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半月后,牧尘回来了。
他是被人抬进来的。
牧尘身受重伤,胸口还余了一截箭身出来。
我又惊又慌,蹲在他身旁,正欲伸手为他把脉,
几乎是霎时,他就打掉了我的手:
【你别碰我......】
他气息微弱,却仍嫌恶的冲我吼道。
【去请太医。】
我对云梦吩咐道。
太医匆忙赶来之后,为他把着脉。
他面露难色,而后连连摇头。
【那支箭上有西域的奇毒,若是寻不到解药,恐怕,牧将军时日无多。】
牧尘正欲强撑着起身,却因此牵动了伤,猛地咳出一口血。
鲜红中带着黑紫。
我拉着太医走到外面,放低了声音说:
【现下解药无处可寻,不知我的血,可否一试?】
太医也知道我身上的传闻,他点了点头。
【现在也只能一试了。】
我拿出匕首,对着手腕之处,毫不犹豫割下一刀。
血流了整整一碗。
我端了进去,递到他嘴边,
缓缓开口唤了一句:
【将军。】
【这是何物?】
【是我的血。也许就能解了此毒,可一试。】
【恶心死了,还不快拿走!】
牧尘一把推开我,连带着打翻了碗。
血溅了一地。
【你我素来不和,见我沦落至此,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故惺惺作态?】
【一介粗鄙的肥胖妇人,本将军还轮不到你来施舍,滚开!】
看着他扯着伤闹腾的样子,我垂眸,和太医一起走了出去。
【将我血放在补药里,让他服下吧。】
【夫人,您.....】
太医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拿起刀,在旧伤上再度割下。
他是因护国而受的重伤。
医者,自当仁心。
何况,娘教过我做人何谓道德,何谓仁义。
我看着血淌下,注满一碗。
牧尘,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一连数日,牧尘都服下了掺有我血液的补药。
太医也为他拔了箭,他的伤势稳定下来。
我回到屋中,唤云梦备好纸笔,写下了一封和离书。
拿着它走进了牧尘的屋中,不及我出声。
牧尘便抢先,语气洋洋自得的开口。
【如何?什么异能不异能的,本将军自能康复,怎会要你一个丑妇的污血来救。】
丑妇。
污血。
我也忍不住笑了。
【我自知丑陋粗鄙,夫君嫌我容貌,体态,皆不堪入眼。】
我将和离书递过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他夫君了。
【如今,老将军已逝,与我的婚约,您委实不必再遵守。】
他有些意外,扶着胸口的伤坐起身。
【你倒有自知之明了,既主动提出和离,也免于我遭他人口舌,我成全你就是了。】
他咬破指头,毫不犹豫的将指纹印上。
又唤来小厮拿了笔墨,急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把将和离书丢在我的身上。
我看着和离书,定定的看着他。
【口口声声说,死也不会接受我的施舍。可若不是那补药里掺了我的血,只怕将军当日便毒发而亡了。】
【你既日日服用我的血才活下去,却恬不知耻,与我说出这话。】
【那你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