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外面烈阳高照,此时却让人如置冰窖,君莫甚至不知道他还会这样的笑,像极了噬人的恶鬼。
良久,才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楚晏有多恨她没人比她更清楚,如今却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愿意不杀她,甚至……愿意和她成亲?
“英雄难过美人关,”君莫看着他,无声的笑,“楚晏,原来你不是无情。”
只是有情的对象不是她。
“将军,风将军来访。”
这时,门外小厮看了她一眼,小声的通报。
君莫垂着眼帘,眸底看不清神色,却有更深的自嘲在里面,“看来你真是有从青楼赎人的癖好。”
说完这句话,这次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魂游神离的来到书房,风迴正站在沙盘前摆弄着小旗帜,见她进来,头也没抬的道,“听说你府上养了个面首。”
“面首还能陪我吃饭睡觉,”君莫走近,发现他正在摆弄沙盘上当下各方的局势,平静的道,“他就是个白眼狼。”
“这样,你舍不得,不如我替你杀了他。”风迴拿着小旗帜,朝沙盘上卫国的方向点了点,“梁国的人你没杀干净,皇室燕姓残党势力已经与卫国连成一线,王上现在正派人彻查此事,”他笑得有些痞,“你府上那个,也是梁国人。”
哪怕只是个小兵卒,但依现在的局势,只要被云王发现楚晏的存在,那罪名足够君莫搭上命。
“我会护着他。”君莫唇色有些发白,一边褪去深色外衫,一边朝内间小榻上去。
风迴跟在她身后,看到那件被褪下的衣衫上有隐隐的血色,接着就是一句明嘲暗讽,“护着他,你就是把自己搞成这个窝囊样?”
那些血,一看就伤得不轻。
“你大爷还有完没完了?”君莫现在只觉得背上的伤再不上药迟早得废,忙下了逐客令,“得,你赶紧出去,老子还得换药。”
风迴已经从怀中取出随身的伤药,“你哪次受伤不是老子给你上的药?这会儿矫情什么?”
在她身旁坐下就要去查看她的伤势。
“别,”君莫忍疼含笑的盯着他,“指不定本将军改明儿就要嫁人了,该守的妇道还是要有的。”
妇道?那是什么东西?
风迴眯眸看她,“哪怕那小子从青楼赎了个女人回来?”
“你消息倒挺灵通。”
她都还没确切同意林烟霏留下,他就都知道了。
“阿莫,是你太愚蠢,”风迴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缓缓的道,“你答应让那女子留下,到底是因为楚晏要与你成亲,还是在怜悯那女子与你曾经相似的遭遇?”
君莫正解衣带的手顿住,半晌才好笑的看他,“我看起来像是善男信女?”
“你当然不是。”
风迴一把将她衣领扯开,露出君莫肩头那一块的伤痕,他眸底闪过暗色,“可是阿莫,男人都喜欢那种善解人意,又小鸟依人的女人,”他轻轻的将药粉洒到上面,似漫不经心的道,“我不一样,咱们粗人就该和粗人在一起。”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厮杀的粗人,不会那些装样子的舞文弄墨,只会舞刀弄剑。
君莫脑海浮现出楚晏在梧桐树下写词作画的模样,她抿唇,“他也是粗人。”
风迴毫不留情的揭穿,“他是男人。”
楚晏虽也曾是将士,但他是男人,而君莫,她在战场上是可以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但是褪去戎装,她也还是个女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手上沾满血腥的女人,更何况,她太强势。
譬如现在,哪怕她痛到脸色苍白头冒冷汗,也从不吭一声。
善解人意,小鸟依人。
君莫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她看到林烟霏在楚晏怀中时的模样。
确实很楚楚可怜,很……招男人心疼。
一诺千金,她确实没有把林烟霏赶出将军府,只是兴宁知道她的意思,直接把林烟霏送到了府上最偏僻的院子里。
她答应让她留下,但这并不代表她想每天见到那么个女人在她面前晃悠。
楚晏找到她的时候,君莫正在书房里从来没用过的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身旁还站着个老先生欲哭无泪的教导,“大人……不对,您这拿笔的姿势不对……”
“怎么不对了?我枪杆子都是这么拿的!”
她一吼,老先生满脸惶恐,将军,枪杆子和笔杆子能是一种拿法吗?
君莫只觉得上阵打仗都没这么手抖过,正欲让老先生继续教她写字,抬头就看到怒气冲冲走进来的楚晏,她沾了墨汁的脸立马扬起笑,“楚晏,你来得正好,快过来教我写这个字,这老家伙太误人子弟……”
楚晏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用力扔到一旁,“君莫,你什么意思!”
笔尖洒下的墨汁将她今早好不容易学的一个字都给糊了去。
她拧眉,敛了笑意,将废纸揉成一团漫不经心的道,“如果你指的是林姑娘,那是我的意思。”
“你让霏儿做下人?”楚晏看着她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就有团火在烧,“她那双手除了弹琴连脏水都没碰过!”
霏儿……叫得真够亲热。
“难不成我还得用白花花的银子养一个废人在府上?”君莫重新拿出一张宣纸铺上,抬头看他,有些好笑,“人活在世,像林姑娘那种既不想回青楼被人糟蹋,又不愿意在府上做下人的重活,还想有吃有喝的被人当祖宗供着,你觉得有这么便宜的事?”
要有这么好的事,她还用得着拼着命的上战场杀敌挣钱?早学那些大家闺秀诗词吟对抚琴作画去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学着这些与她格格不入的东西讨他欢心?
她摊手,老先生会意立马重新取了支笔递她手里,“我除了不让你和她见面单独相处,”她波澜不惊的道,“楚晏,凭良心讲,我一没不给饭吃虐待她,二没限制禁足折磨她,只是让她做着拿相应报酬做该做的活,这已经是很对得住林姑娘了,她到青楼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研究了半天也想不起先前先生是怎么教她拿笔的,君莫将笔递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你不要得寸进尺。”
君莫不识字甚至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但此时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都踩在点上,让他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见他没动,她笑得有些讥诮,“怎么,为了她你都答应与我成亲了,现在却连这个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