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灾星
“本世...我还活着。”顾行至无奈摇摇头,他其实不准备与这个丫头有太多交集。
他早先听到那对母女的一番话,得知她就是要嫁进荣国府冲喜的那个丫头。
裴意腿也终于好点,一撑地就往道观方向跑,这山头她闭着眼都能摸回去。
道观平日里烧香都是谨慎的很,烧一天的火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是有人蓄意放火,她没那个本事救出师父,只能想方设法找出凶手。
“活着?可需要我...”裴意步伐不减,听此一愣。
“也可能死了吧。”顾行至斟酌了下,语气里多少带了点落寞。
说起来,他确实也不能够确定自己现下是否还活着。
毕竟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半死不活了。
要说也是他手中那块玉佩惹的祸。
前些时候一个算命的游历到荣国府门口,坐着就开始唉声叹气。
府里本来就因为他身体每况愈下而忧心忡忡,他父亲便将人请了进来。
算命先生站在床边又是一阵叹气,从兜里摸摸索索一块红血玉佩给他,他当时不明所以,想要问上一两句。
结果先生说因果循坏,自有天命,转身出了他的门就不见踪影。
他本来没怎么在意,荣国府年年都有人打着知天命的旗号,他也见怪不怪了,便随手甩在了桌子上。
晚间,他迷迷糊糊起来喝杯水,看见玉佩隐隐有光闪烁,想要拿起玉佩。
手却像是穿过了一片水池,摸到了一节软腰,酥酥软软的让他手指都有些滚烫。
他当场就想要抽回去,手却像是粘在那软腰上,抽不回来。
整个人还直接进入了一团白气当中,他往后扯手,那腰也被他扯得往后退。
待他被甩出那团白气的时候,眼前出现幻象。
幻象上的女人随着他的抽身也被甩离火场,他还正稀奇,便有人出现,一棒子把人给打晕了。
然后他就被困在这玉佩里了。
或许晚间起床是他的幻象,实际上他已经死了。
还是不跟这个丫头说他是谁好了,他父亲一定会封锁消息,到时候想办法教她退婚,免得她毁了一辈子。
“我姓顾。”
裴意一路奔跑,待站在道观面前,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手渐握紧,忍着眼泪。
许是心思都在道观上,她并没有注意这顾公子语气里的低落,只带着哭腔应了一声,眼睛便盯着道观周遭的残像。
道观上的牌匾是她写的,师父不嫌弃还专门挂了出来,如今掉在不远处,烧了半截,只留下一个“观”字。
“顾公子...”软软糯糯的声线冲进顾行至耳朵里。
“你似乎对这道观感情很深...”顾行至叹了口气,“但你这一身,面料、绸缎不差,不像是...”
他上下打量裴意。
玉佩里,幻像上的女子杏眼灼灼,玲珑身段,腰肢细软,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女儿,如何都不能与这个破烂道观扯上关系。
裴家这个女儿的事情他并未注意,只记得这婚事是他祖母挑的。
“我出生一月就在道观了,前些时候才回的府。”裴意人已经进了道观,鸦羽般的睫毛颤颤,手在废墟里不停的刨着。
出生不到一月的时候,母亲就病亡了。
算命先生说她命带煞气,刑克六亲,需送到道观里长到十七,才能化解体内煞气,不与家族冲突。
家里就把她扔到京城西郊的清虚观,任她自生自灭。
若非观里的师父皆是菩萨心肠,尽心尽力养大她,那群人现下也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地除掉她了。
前些日子她刚满十七,家里来人接,她谨遵师父教诲,却在自家的宴会上出了问题,祖母一气之下,将她关了紧闭。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便买通了丫鬟,跑回道观。
才在山脚下的时候就看见火光冲天,村民们提水去救火,她心里慌,连忙跑上去,就发现清虚观的火烧的太旺,怎么都灭不了。
村民说,起火应该是凌晨,师父和道观里的人睡着了,火势又大,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她想要冲进去救火,却被一团白光死死拽着。
她求着那个白光救救师父们,白光里伸出的手臂却只紧紧锢着她,她怎么求怎么嚷,那个白光都是无动于衷。
如今看来,是老天爷都不帮她。
那个算命的确实是为裴家躲了一劫,而师父她们...则被她连累了。
顾行至一愣,古往今来,被送进道观里的,一般是家族的弃子。
这丫头一个月的时候就被抛弃,如今从小长大的道观被火烧了,亲近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也不怪她哭的那么伤心。
顾行至一时无话,作为一个世子爷,向来都是别人安慰他的,他本想安慰人,结果揭了人家的伤疤。
“不过我的师父很好。”裴意补充,酒窝轻显,说起自己的师父,眼眸一瞬就亮了起来。
“可惜了,我是个灾星,连累了师父。”裴意情绪越发低落,她给师父带来了灾害,若她...
“丫头,命不是天定的,是自己掌握的。”顾行至沉默一会,嗡嗡开口。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找到真凶。”
“或许你心里会好受点。”
裴意低头没回应,继续老老实实的翻废墟。
焦木残灰,余温尚存,裴意的手磨出了血丝,尚乐道长的尸体被埋在了里面,她只能一点点的搬动大的木桩子。
断木之下,烧焦的头颅一点点露出,裴意手不住的颤抖,手紧握着又松开数次,用尽气力把最后一块木头搬离。
残尸面目全非,血粘着衣物,黑糊糊一片,模糊了道长的眉眼,左手手腕上的暖石手链灼烧之后,散发出点点荧光。
裴意几乎是一瞬间的崩溃,那是一京城贵人赠与她的,暖石寓意顺遂,浴火更纯,可做手链保平安,她便做了一副送给了师父。
整个道观只有师父一人有。
“节哀顺便吧。”顾行至看着玉佩里的女子趴在焦尸上悲痛大哭,明白这就是她的师傅,再次叹气。
本朝流行土葬,全尸最重要,火葬基本上就是断了人的灵魂。
这放火烧道观的人,心思恶毒,怕是没想着让人有活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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