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府纷扰

　　这间绣铺是谢家来京城之后最早的产业，在鼓楼西斜街与东大街的交汇处。向南一间铺面，后面还带了一个小院，约莫两丈宽，三间坐北朝南的厢房。

　　堂屋用来待客，其余两间打了实心墙，一间略大房间给绣娘们做活儿，另一间做了库房。茶房是库房带着的一个耳房。

　　李婆子大步流星走到茶房门口，撩起厚厚的棉帘子，谢思媛低头进屋。

　　燕京城靠北，倒春寒十分厉害，棉帘子得过了清明才能收起来。棉帘子一放，光线暗了下来，屋里逼仄阴冷，谢思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两步宽的屋子，正当中砌了炉子，一截灰扑扑铁做的烟筒直通屋顶，炉子里的火早就熄了。

　　谢思媛从角落里翻出两个小杌子，将其中一个递给李婆子，李婆子立即推辞。

　　谢思媛柔声劝道：“昭回靖恭坊走到这里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李嫂子待会儿还得回去，快坐下来歇歇吧。”

　　李婆子知道谢思媛待人宽厚也不再推辞，接过杌子半坐着回话，“我是听在臭皮胡同固安公主府当值老姐妹说起一件事，说不定三小姐帮的上忙。”

　　谢思媛眼睛一亮，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李婆子也似乎受到了鼓舞，神色飞舞的接着说，“前些日子顾大小姐打碎了顾夫人陪嫁花觚，被顾夫人罚抄女戒二十遍。大小姐金枝玉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小姐身边的妈妈就想找人帮着代抄。我那老姐妹是公主府灶上的，说与我听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咱们三小姐。”

　　固安公主，驸马姓顾。生母是献王生母宸妃身边的女官。固安公主因生母卑贱不受宠跟着生母挣扎求存，后生母染病暴毙。幼年的固安公主便养在了宸妃名下，武宗继位之后被封为固安郡主。

　　武宗死后无嗣，武宗生母袁太后便和内阁首辅决定由献王之子、武宗的堂弟继位，就是后来的穆宗。

　　穆宗继位之后，封原来的固安郡主为固安公主。

　　坊间传说穆宗能上位，是固安公主在袁太后身边游说，因此穆宗对固安公主格外垂青。

　　穆宗死后世宗继位的这几年，固安公主府依旧圣眷优渥。

　　固安公主盛宠数十年，奇珍异宝恐怕数都数不过来，一个花觚而已何以至此。

　　谢思媛虽在闺阁，没听过多少豪门辛秘却也知道飞来横祸的道理，这种豪门恩怨搞不好是要家破人亡的。她没有通晓世事的本事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多谢嫂子记挂，只是近日家中横遭变故，父亲又不在家中，铺子上的事情已分身乏术，恐会误了嫂子的事情。”

　　谢思媛目露感激，语带歉意。

　　李婆子不解，谢家处置产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既然谢家缺钱，哪有钱到手边还往外推的。

　　谢思媛见她面露疑惑，想必是没有想那么深，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嫂子跟顾府的嬷嬷是如何相识的。”

　　李婆子神色轻松，“我们是同乡，一起被卖到了京城。”

　　谢思媛脑子转的飞快继续问道：“那公主府有几位老爷又有几位夫人、太太、奶奶、小姐、少爷？”

　　李婆子沉思一会儿缓缓道：“公主有三个儿子，顾大人是公主亲生的，大老爷和三老爷是庶出的，也都成亲了。顾大人先前那位夫人娶的是寿昌伯家的大小姐，后来难产死了，公主做主娶了一个指挥使家的嫡次女当续弦。大小姐是前头夫人生的，后头的夫人进门就有喜了，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便有些顾不上大小姐了，大小姐就一直养在公主跟前。”

　　谢思媛心里一沉，尤不死心的追问：“大小姐如今多大年纪了，跟几位少爷相差几岁。”

　　“大小姐十二三的样子。”李婆子有些不确定，凝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与常家姐姐说起三小姐您，她说大小姐与您差不多的年纪想必字迹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三位少爷，听说最大的七八岁的样子。”

　　七八岁那就跟弟弟差不多大了，弟弟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让成熟稳重的二姐帮着带弟弟了。何来顾不过来还要送到公主身边养的说法，与其这样还不如说大小姐乖巧懂事能解公主寂寞。

　　这个顾家也挺有意思。

　　谢思媛心中已有了计较直言道：“想必嫂子对这位妈妈十分信任，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顾夫人管教子女天经地义，怎能一时不顺心就忤逆嫡母找人代抄。话说回来偌大一个公主府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识文断字的丫鬟婆子，何必出来找。大小姐待字闺中，若将此事宣扬出来，不仅打了顾夫人的脸，要是传出个忤逆长辈，不孝父母，大小姐的名声也坏了。你我今日就当没提过这件事，嫂子回去也嘱咐那位妈妈切莫再提，免得惹祸上身。”

　　顾小姐不懂这些事，难道身边就没有妈妈提点一二。或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丫鬟妈妈出此下策想在大小姐身边博个前程。

　　李婆子心思通透自然听懂了，她连忙起身行礼，“真是我鬼迷心窍了，听常家姐姐三言两语险些惹祸上身，多亏三小姐指点。”

　　李婆子见买卖不成也不愿多留，谢思媛起身送李婆子。

　　刚走到院子里，听见前面铺子里人声鼎沸，呵骂连连，碎瓷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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