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宁折浊世

　　“阳儿。”

　　 老人悠远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与竹林的簌簌声合为一体，惹得隋阳几乎要落下泪来。

　　此刻她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萧韫真，她短暂的做回了天真无邪的隋阳。

　　醉逍散人徐啸，双鬓雪白，撑起略微佝偻的脊背，踏月而来。

　　洗得发白的老旧青衫套在他身上不仅风华不减，反而平添落拓。

　　苍老如枯木的手抚上隋阳伤痕斑驳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徐啸酷爱云游四海，也就是在山间茶棚喝茶歇脚时才得知隋府突逢变故。

　　当下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尧京，饶是他这辈子遇过血光无数，也被城外的乱葬岗刺疼了双眼。

　　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持续不断燃烧着内力，终于将暴尸荒野的上百名隋府冤魂一齐葬于黄土之中。

　　无陵无碑。

　　“阳儿，何苦折在这浊世？”

　　隋阳吸了吸鼻子，就算再怎么克制，也兜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

　　她咬紧下唇，不让哭声流泻一丝。

　　“师父可愿助弟子复仇？”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徐啸的眼中带有悲悯，“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汝一旦踏入此局，便如同陷入泥沼，终身恶鬼缠身。不如随为师入谷，至少求得个解脱。”

　　浮邈谷收徒讲的是机缘，徐啸唯有这一个徒弟，自然希望她平安喜乐。

　　 隋阳黯然，江湖本就是游离庙堂之外的境界，更何况浮邈谷的宗旨本就是不问红尘世事。

　　要借浮邈谷之力，确实是强人所难。

　　“弟子只有身在这方无际深渊才得以触到解脱。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我愿踏入地狱之境，不求无过亦不求善终。但求……”

　　她抬起泪眼，似乎又看到了红光遍地，漆黑眼眸里愤懑与怨憎交织，“但求今世我能够倾尽全力，还隋家上下清白。”

　　“阳儿也不会要师父为难，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唉……”

　　绵长的叹息揉碎在朦胧月色中，徐啸抚摸着她的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他收回手负在身后，“你我今生师徒之缘还未尽，只要为师还在，就担得起你一声师父。浮邈谷说着不理世事，为师也不理会便是……只是为师年纪大了，总得找个人接过为师的衣钵不是？”

　　隋阳眸色一亮，心中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惊喜的语气夹杂着几分忐忑，“师父，您的意思是……”

　　“若是将来有个什么不测，这身武功好歹还能助你脱身。”

　　 徐啸抬眉示意那盏刚才被他熄灭的烛火，“这便是为师与你的暗号，每日亥时，为师亲至你这……呃……”

　　徐啸挠挠头，“什么院来着。”

　　泪痕未干的隋阳扑哧一笑，“陶然院，师父可别走错了。”

　　 徐啸摆摆手，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黑暗尽头。

　　 四季变换，白驹过隙。

　　 一晃眼七年光阴匆匆过，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复返。

　　 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宫墙边堆满泛黄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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