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火乱（1）
“阿弥陀佛，是位男施主。”
刘子晏松口气，幸好，不是谢清韵。
“咱们回去吧。”沐曦突然道。
刘子晏看向她，她拿了扇柄朝天一指。刘子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几朵蘑菇似的黑云正压气势如虹欺压过来。
“糟了，方丈的达摩像还在外面！”了空大声道，“这下戒嗔师伯又要训斥我了。”他拿了来时捡的木棍，带头往回走。
刘子晏想起戒嗔那张严肃正经的脸，快走几步跟上，“戒嗔大师脾气总是这样不好么？”
“也不能这么说，除了太爱较真外，平日里师伯待我们还是很好的。只是近来师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怕他心情不好，自然能躲就躲，尽量不要招惹到他。”
了空说罢一溜烟跑了。刘子晏看着他欢脱的背影，莫名有些感伤。
幸好走得快，方回到寺里便暴雨倾盆。了空也放了心，画已经被收经书的了然一并收走了。
刘子晏想起方丈禅室内的布置，道：“方丈大师很崇敬达摩祖师么？”
了空点头与他解释，方丈有两大爱好，一为坐禅，二为临摹达摩像。禅房里那幅达摩像为多年前一位女施主相赠，方丈很是珍重。除却自己临摹外，还让弟子也跟着临摹，用以净心思己过。
“这么说戒嗔大师作画的本事应该很好喽？”沐曦打趣。
了空摆手，“师伯醉心拳法，对这些从不上心的。只有我师父，每日跑到望云殿静心作画，近来越发痴迷，连饭食都是我给他送到那处去的。”
“唉，真不知方丈如何想的。戒痴大师看起来柔柔弱弱才应该多练习拳法，而戒嗔大师倒是该多磨磨性子。”沐曦直言不讳。
雨势渐长，压却了万物嘈杂。刘子晏端起茶盏饮上半口，忽闻外边传来鸟鸣之声，刺破一室空寂，便吟了一句“百转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了空哈哈笑了，“这不是画眉鸟的声音，是我师父，你听，这会儿换成黄鹂了。”
刘子晏夸赞戒痴大师真厉害。
了空一脸骄傲的样子，“我跟师兄打小就听惯了的，师父能模仿上百种声音，不过模仿最好的当属杜鹃鸟啼。”
刘子晏浅笑，这云隐寺果真藏龙卧虎。
雨势虽不大但耐力十足，一直持续到晌午。寺里准备了素斋，除了那道云隐寺出了名的“布袋羹”，其他都是沐曦爱吃的，她想一定是自己平日里广积善缘的福报。
老胡边吃饭边嘟囔，他的鸽子放风，回来时少了两只。沐曦听了回味起烤乳鸽的滋味，心中有愧，赶忙又塞了一个素丸子入口。
她大快朵颐时不忘关注刘子晏，刘子晏脸色似乎很不好，只扒拉两口就不吃了。
沐曦想当然认为他是在担忧谢娘子，便凑到他耳旁悄声道：“等吃完饭咱们再去寻，先别着急，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刘子晏听完脸色更不好了。
陆鸿之见状，以为刘子晏嫌布袋羹里的食材太少，便把自己面前的那碗端过去一并给了刘子晏，并殷切关照到看着刘子晏把布袋羹喝光。
午膳毕，大家各自归去休息。沐曦稍坐一下才回去，等走到客房，见了空在她门口左顾右盼。
沐曦问他有何事，他踌躇片刻，从背后掏出个水囊交到她手上，“师父让我给您和刘施主送些乌梅汁过来，说是你们或许用得着。”
沐曦从善如流地接过：乌梅汁降火消食，戒痴大师这是知道我吃得多啊。
又听了空在一旁念叨，“这是师父亲自酿的，平时我都喝不着，陆施主千万记得给刘施主送去些。”
沐曦打开尝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错，问了空为何不自己给刘子晏。
自从一同吃过烤乳鸽之后，了空跟刘子晏间的气氛的气氛缓和许多。
了空挠挠光溜溜的脑袋，“刘施主今日总是莫名奇妙盯着小僧看，搞得小僧很不自在。”
话未毕，听得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子晏快步走过来。完全忽略了沐曦与了空面上的尴尬无措，拉上两人就往外走。
刘子晏要下山。
来时的马匹连日赶路已然疲惫不敢，便到寺里借马。可偌大个云隐寺竟只两坐骑，一匹马和一头驴子。
“我想到你们云隐寺不富裕，但没想到能这么不富裕。” 沐曦叉腰感叹。
了空在一旁振振有词，“师父说了，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
一个时辰后，刘子晏三人来到了襄州府衙。
本来可以更快点的，但是了空不愿和刘子晏同乘一骑，又对着沐曦说男女授受不亲，是以刘子晏同沐曦骑了寺里那匹快马，了空执意骑了寺里那头精神抖擞又倔强的驴子，这才慢了些。
衙役欲要上前拦，刘子晏眼神示意沐曦亮出腰牌。这是来襄州的路上前陆鸿之给她的，怕她自己一个人出门时遇到什么麻烦。
见过县丞，刘子晏这就往后堂走，原因只有一个——他要验尸。
沐曦估摸着他是查案的瘾又犯了，本不愿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管闲事，但谢娘子如今未找到，她怕说多了刘子晏又不高兴，再则她也好奇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所谓妖火，便随着他疯这一回。
刘子晏拿了验尸工具对着烧焦的尸身兴致盎然。
沐曦、了空还有县丞三人带了面巾悟了鼻子在一旁候着。
沐曦忍住恐惧瞄了一眼，果如了空所说，那人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只是自后背到心脏几乎被烧穿，很是可怖。
尸体是了空和了尘早上下山接应送菜的老农夫妇时发现的，了空再见到如此情景显得淡定的多，还能有心情和县丞攀谈。
“尸体停了三日，无人前来认领，大夏天的味道很冲，下官本打算若再没人来便等雨停后赶紧处理了的。” 县丞捋了捋山羊胡子。
沐曦很是不以为然：“事关人命，又牵扯妖物，怎可不了了之。”
县丞摆摆手，“大娘子，这世上哪有妖怪，我看不过是雷雨天气不小心被雷击中。”
“被雷劈中尸身当是干的，那会是这般模样，这分明是灼烧的痕迹！”
“那便是被雷劈之后不小心引燃了火折子，自己把自己给烧死了。”
沐曦气结，欲反驳县丞的歪理，但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回头看向了空想请他说几句怼回去，却见他不知何时跑到了刘子晏跟前。
此刻正跟刘子晏一样，死死盯着那尸身的左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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